在喬以燃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楚崢接著說了下去。
“是的，哥哥，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們一直都在互相隱瞞。”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所以, 請你能不能也原諒我一次。”
喬以燃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去麵對這種狀況了, 他竟然被楚崢看破了身份，這是他萬萬想不到的。
這都是什麼鬼劇情世界啊！
楚崢見到喬以燃這樣有點可笑的反應, 臉上的表情也稍微輕鬆了一點, 他試圖安慰喬以燃：“你不用露出這種見鬼的表情……就算你真的是鬼，我也……我不會去告發你的。”
喬以燃的整張臉都是木的：“我真的是人。”
楚崢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個笑容讓他蒼白的麵色顯得生動。突如其來的愉悅，衝淡了原本那種陰沉沉的氣息。
“哥哥, 我以前也有想過。”
“你圈養了我，又要拋棄我……這是不對的。”
“就算要下地獄, 也應該要拖著你一起去才對。”
“但是我現在不這樣想了。”
喬以燃覺得自己可能也被楚崢這個瘋子感染得有點不正常了——他說不想拖自己下地獄, 自己心裡竟然還有點奇奇怪怪的感動。
楚崢低低地咳嗽了兩聲，把這些一直壓在心裡的話都無所顧忌地說出口之後，他臉上的神色褪去了原本那種陰沉沉的壓抑, 反而變得明快起來：“或許我應該也要感謝讓我生病的人。”
“其實一直以來, 我真的沒有辦法去理解彆人的情感，我隻能考慮自己的感受, 對其他人、其他事物缺乏同理心。”
“我一直以為，喜歡就要絕對占有, 就是要不留縫隙, 不留空間……但是我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原來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竟然會完全無法忍受對方露出那種哪怕有一點點難過的表情。”
“我以前覺得，能夠看到你心疼我，甚至為我掉眼淚，讓我知道我原來有這麼重要，應該是一件很值得滿足的事情。”
“但是以後還是不要了吧。我也不值得你為我哭。”
“其實我比你想象的壞。我也有過很多陰暗、偏激、瘋狂的想法。”
“我是人群中的異類。就讓我一直這樣沒有同伴也挺好的。”
“我可能已經活不長了吧，我也不知道。”
“我並沒有什麼法定繼承人，大概也不會有遺囑。我已經去找律師幫我做了公證，我的那些歌曲版權都會寫到你的名下，當做是我送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楚崢輕輕地朝著喬以燃伸了伸手。
喬以燃不明所以，但是這麼多天以來形成的條件反射，還是讓他在第一時間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對方手上。
楚崢輕輕地握了一下這個人的手，很快就鬆開了。
他的動作很輕很輕，仿佛怕驚擾到什麼東西，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和珍重。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誰，來自哪裡。”
“真的很感謝能夠有機會遇見你。”
“我知道我以前也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又任性又能作，一意孤行給你增添過很多麻煩。”
“謝謝你給我溫柔，對我包容，給了我很多個想都沒有想過的美夢。”
“那天我在摩天輪上說過的願望都是真的。”
“我是真的很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像我愛上你這樣愛我。”
“哪怕就一秒鐘也可以。”
“但是沒有也無所謂了。”
喬以燃有些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楚崢說的這些話，真的很有交代遺言的感覺。
就算知道楚崢曾經騙了自己，但是好像也還是會對這個人心軟，沒有辦法對他露出生氣的表情。
說到這裡，楚崢有點羞澀地偏頭笑了笑，露出了一個純白又柔軟的表情。
喬以燃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能夠在楚崢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乾淨清澈，毫無陰霾，就好像回到最初的純白模樣。
其實他笑起來的樣子真的挺好看的。
眼睛裡好像盛滿了萬千星光。
他曾經的那些偏執、那些瘋狂、那些不顧一切、那些歇斯底裡，好似乎都隨著醫院發下的那一紙通知書煙消雲散了。
楚崢偏了偏頭，語帶祈求：“我把能給你的都給你了，其實我想把世界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以後……能不能請你隻要記得我的好，忘掉我的不好。”
“如果有一天想起我來，還能再笑一下，覺得和我在一起也曾經有過開心的時刻，那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楚崢輕輕地在喬以燃的手心裡印下了一個小心翼翼的吻。
“哥哥真的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人，我希望你一直都能這樣好。”
“我比誰都希望你好。”
“以後請不要再來見我了吧。”
“你說得很對。”
“世界上沒有了誰，地球也是一樣在轉動的。我會學著去過沒有你的日子。”
“你對我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你應該自由地追求你自己想過的生活。”
喬以燃今天受到的各種刺激已經夠多了，他怔怔地看著楚崢的表情。
褪去偏激、陰暗和歇斯底裡，楚崢的眼裡是前所未有的安靜和釋然。
他帶著這樣釋懷的表情仰著頭看過來，笑容裡有很多很多的憧憬和美好。
其實他的年紀也不大。
他應該要有很好很好的未來。
喬以燃聽到他說“以後請不要再來見我了”，這個偏執又病態、占有欲極強的家夥，竟然有一天能說出這種話。
真是不可思議。
但是與此同時，喬以燃的心裡後知後覺地開始湧現出巨大的悲傷。
他很害怕事情到最後，會是自己不想看到的那個結果。
怎麼會這樣！
早知道會這樣，他寧可這個家夥一直像以往那樣，陰鬱、偏激、糾纏不休，帶著滿滿的壓力和不死不休的執著。
喬以燃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