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那客船要駛向什麼方向,但有船就有人,有人就能問路!
宋清盈頓時有了勁頭,拿起船槳就往朝前頭劃。
劃船是個很辛苦的活,宋清盈哼哧哼哧撐著船杆,不由得佩服起白蛇傳裡那個老船夫,他還能邊劃船邊唱歌,她才劃這麼一會兒,就覺得快要累死了。
新手上路,雖說劃船的角度東倒西歪的,但好歹大方向是往前頭那艘船靠近,宋清盈一邊給自己加油,一邊鉚足勁往前劃。
也不知劃了多久,她都覺得她兩隻胳膊都快斷了,那艘船總算在眼前清晰。
“喂!前麵的船家!能聽到麼!你回頭看看啊——”
宋清盈扯著嗓子大喊著,一個晚上加一個早上沒進食,再加上一早就劇烈運動,她這會兒腦袋都有些暈眩。
她又揚聲喊了兩句,前頭的船總算有人探了個頭。
那是位中年婦人,從船尾掀起厚厚的布簾,滿臉好奇的看著她。
宋清盈忙道,“這位大姐,請問一下這是什麼地方?……我的意思是,你們的船是要往哪裡去的?下一個渡口在哪,還有多久啊?”
那婦人覺得宋清盈有些奇怪,雖然形容狼狽,衣衫不整的,但依稀能看出模樣挺漂亮的,這樣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娘子怎麼會孤身出現在船上?是家裡遭了難?還是跟人私奔出來的?
想了想,婦人還是答道,“這是蘇陵江,我們這船是往荊州去的,下一個渡口在宜寧縣,不遠,再駛半個時辰就到了。”
蘇陵江?荊州?宜寧縣?
地理白癡宋清盈:救命,這都是哪裡!
那婦人見她不說話,問道,“小娘子,你是要去哪裡啊?”
宋清盈喊道,“我要去京城。”
婦人道,“啊,京城?那你方向反了啊。”
宋清盈,“………”
就很絕望。
飄了一個晚上,也不知道現在飄到離京城多遠的地方了,單靠她這點子力氣,逆流劃回京城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劃去那個宜寧縣渡口,找個地方吃頓飽飯,休息一下,再雇輛馬車回京城。
思及此處,宋清盈與那婦人道了一聲謝,便縮回船艙,開始檢查自己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銀錢都放在寶蘭身上,她身上值錢的東西,便是鬢間的兩朵珠花和一枚金簪子。
宋清盈連忙取下來,正要找個東西把這些包起來,忽然在船艙的角落裡發現一個小小的黑色布包。
宋清盈:……?
她疑惑的撿起,拆開,然後傻了眼。
一份戶籍,一份路引,一套男裝,還有一盒黑漆漆的……眉粉?
這啥玩意,新手漂流大禮包?
昨晚夜黑風高,她都沒發現這個包袱。可現在看到這些,她更加迷茫了!
這一套為她量身定做的逃跑大禮包,是哪個“缺德的好心人”替她準備的?
宋清盈盯著這堆東西,陷入了沉思,腿蹲麻了,她換了個姿勢繼續沉思。
是,她是想要出宮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不過也不是現在啊。她大半年辛辛苦苦攢的錢,都還在皇宮裡呢!
沒有物質的自由,不過是一盤散沙,風一吹就散了。
何況她還不知道那幕後之人的身份,那人安排了這麼一出,是好意還是圈套?
唉,如果霍致崢在這,那該有多好……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宋清盈怔住。
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這個時空裡最讓她信賴和安心的人,的確是霍致崢。
“媽的,我真是瘋了,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在想男人。”
宋清盈抬手,用力的拍了下額頭,試圖讓自己理智些。
深吸一口氣,她決定先換上男裝,喬裝打扮一番,畢竟現在這張臉,出門實在太張揚了。
眼見著前頭那艘船拉遠了一段距離,宋清盈連忙換上那套普通的男裝衣袍,又拿出那盒黑漆漆的粉末,憑手感畫了眉毛和陰影,又往眉心塗了一團,把那點朱砂痣給遮住。
沒有鏡子,她也不知道化成了個什麼鬼樣子。好在她的胸不大,穿上寬鬆的男裝,看起來格外的平。
這般收拾一番,她將金簪和珠花往懷裡裝好,又跑到外麵劃船去了。
那婦人說是半個時辰的路,可宋清盈體力不支,加上劃船技巧不好,走走停停的,劃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算看到渡口的影子。
渡口長橋,酒旗飄揚,攤販旅客,熱氣騰騰的饅頭和肉包...
看到那鮮活的人間煙火氣時,宋清盈心頭激蕩,鼻子一酸,險些沒落下淚來。
嗚嗚嗚嗚太好了,總算看到希望了。
她劃著船,快速靠近渡口。
雙腳才踏上陸地,便有個淄衣小吏來收靠岸費。
宋清盈,“你給我買四個肉包子,船就給你了。”
收費的小吏,“……?”
宋清盈道,“真的,官爺你行行好,我身無分文,就隻有這一艘船。我快要餓死了,你買我的船吧,四個包子就好。”
小吏臉都皺到了一起,一副“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的表情,“我要你的船作甚,靠岸停船十文錢一日,快拿錢來。”
宋清盈苦著臉,“官爺明鑒,我真的沒錢。我原本是要往京城去投奔親戚的,可路上遭遇土匪,我僥幸逃到這條船上,留了一條性命。這會兒真是沒錢了,我正準備去衙門報官呢,要不官爺你帶我去衙門吧?”
那小吏上下打量她一番,看這瘦小的身量,估計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臉上雖然臟兮兮的,但依舊可以看出細皮嫩肉的底子,不像是小賊或是江湖騙子。
京郊的確有一處窮凶極惡的匪寨,難道被這倒黴鬼給遇上了?
略作沉吟,那小吏看了眼那艘小船,“這船你真不要了?”
宋清盈神情誠懇,“真的,隻要官爺你給我買包子,船你拿去,賣了也好,拆了燒柴也好,隨你處置。”
聞言,那小吏從腰間摸出一貫錢來,“你小小年紀遭遇這事,也是可憐,拿著吧,去買包子吃。”
宋清盈連忙接過錢,又問那小吏衙門的方向,小吏隨手給她指了個路。
宋清盈連連道謝,花了二十文買了四個熱騰騰的大包子,邊吃邊離開渡口。
岸上的船夫看著宋清盈離開的背影,與那小吏打趣,“一貫錢換一艘船,這買賣做的可值當。不過陳爺,你也不怕那小子詐你?萬一他事後反悔了呢。”
小吏笑道,“你陳爺在這片渡口也守了十二年了,哪個小賊膽子那麼肥,敢騙到我頭上?就他那樣的,膽敢詐老子,老子找人把他的胳膊給折嘍。再說了,我觀那小子的模樣,不像是唬人的,怕是真遭了難。”
船夫附和道,“也是,瞧他那吃相,跟八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
渡口這邊依舊熱鬨,另一頭,宋清盈從當鋪裡出來,拿一朵珠花換了十兩銀子。
“真是太黑了,那珠花上的珍珠那麼飽滿,起碼也值三十兩吧。”
宋清盈心在滴血,卻沒辦法,必須換點錢才能雇馬車回京。
抬頭看了眼天上那輪明晃晃的秋日,宋清盈眯了眯眼。
在現代有事找警察,可在古代,她要去衙門找官兵嗎?
去了衙門該說什麼?
難不成說——xx縣令你好,我是皇帝的愛妃宋貴人,現在不小心被歹人算計,流落在貴寶地,麻煩你們給我安排美味佳肴,華衣美服,再給我安排一輛回京城的馬車。等我回了宮,一定叫皇帝給你重金獎賞,加官進爵。
咋這麼像詐騙短信?
宋清盈晃了晃腦袋,覺得縣令很大可能會打她三十大板,然後把她當瘋婦趕出來。
環顧四周,宋清盈決定先找個客棧補個覺,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夢,今早又劃了那麼久的船,她真要累死了。
雲來客棧的掌櫃乍一看到臟兮兮的宋清盈時,還以為是乞丐。
正要趕人走,就見人拿出銀子放在櫃台,“老板,麻煩給我一間安靜的客房,再叫人送盆熱水來。”
掌櫃一看錢,立刻笑成花,“沒問題,煩請客官出示戶籍和路引,這就給您安排。”
宋清盈將身上的戶籍和路引都拿了出來,在那掌櫃登記時,趁機問道,“掌櫃的,打聽一下,從此處去京城坐馬車要多久?”
掌櫃道,“咱們宜寧縣離京城也就一百多裡路,不算遠,坐馬車的話,快則半日,慢則一日。”
聽到這路程,宋清盈稍稍鬆了口氣,又問,“那在哪裡可以租馬車?租一趟馬車去京城,大概耗資多少?”
“小郎君要租馬車?那你可算問對人了!正巧我娘舅家的表兄在咱縣裡開鏢局的,每月的初四、十四、二十四,都會往京城跑一趟。明日便是初四,若小郎君要去京城,那我幫你安排一下?近日穆家寨好像出了什麼事,鬨得人心惶惶的,小郎君自個兒雇車,倒不如跟著鏢局,一路上也安心。”
“穆家寨?”宋清盈覺得有些耳熟。
“小郎君是外地的可能不知,先前昏君坐天下,治下混亂,不少人被逼得上山當了土匪,燒殺搶劫無惡不作。其中最大的一個寨子,因著他們的頭兒姓穆,便稱作穆家寨。不過新帝登基後,這個穆家寨倒是收斂了不少,恐怕也是顧忌動作大了,朝廷來圍剿他們。”
說到這,掌櫃搖頭晃腦道,“咱們這位新帝可真了不得,有他在,咱小老百姓的日子都好過不少。”
宋清盈眼波微動,麵上也笑了笑,“是啊,他可真了不起。”
掌櫃的登記好,將戶籍路引和房間鑰匙遞給宋清盈,又道,“小郎君明日可確定去京城?若去的話,我待會兒派個夥計去鏢局問一問,讓我那表兄給你留個位置。至於價格你放心,肯定比你單獨雇馬車實惠。”
宋清盈想了想,覺得跟鏢局一起的確安全一些,便道,“那就勞煩掌櫃的問一句了,我先上樓歇息,等晚些下來再說。”
掌櫃的笑吟吟拱了拱手,“好嘞,那小哥你先去歇息,熱水待會兒就送上去。”
“多謝。”宋清盈頷首,轉身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