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盈斂眉,沉沉的“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說話間,已然有兵將戴著鐐銬上前,將他們都給拷住。
“官爺,我這妹妹才三歲,要不她就彆拷了。”宋清盈道。
那兵將看了眼桑桑,見她小小一個,模樣又生得可愛,便沒給她戴鐐銬,隻拿繩子象征性的捆了下手。
“你們四個押著他們回大營,我們繼續在這裡守,保不齊還有人從這道口子出來。”為首的兵將揚聲吩咐著。
於是,宋清盈他們幾人被串成一溜,押著往前頭走去。
走了一會兒,宋清盈忍不住跟身旁的官兵套近乎,“這位大哥,你們是哪個衙門當差的啊?瞧你們身上這鎧甲,真是威風極了,就跟門上畫著的天兵天將似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宋清盈這番恭維說得那兵將心頭怪舒坦的,他頗為傲氣的答道,“我們是京城西山大營的禁軍,直轄屬於聖上,你說是天兵天將也沒錯!”
“禁軍?”宋清盈怔住,雙眼寫滿迷茫,“禁軍如何會來這?”
那兵將見宋清盈呆愣的模樣,隻當她是被唬住了,更覺得有麵子,抬起下巴道,“咱們陛下心係百姓,聽聞京郊穆家寨盤踞山頭,□□擄掠,無惡不作,是以特地禦駕親征,剿滅這個匪窩!”
宋清盈雙眸圓瞪,“禦駕親征?陛下來了?!”
那兵將道,“廢話,禦駕親征可不就親自來了。”
刹那間,宋清盈隻覺心頭那頭生無可戀的小鹿瞬間滿血複活,順便來了個後空翻接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全旋落地劈叉。
霍致崢來了!
救星啊,希望啊,她的聖母瑪利亞啊!
她發誓,除了奶奶,她這輩子都沒有任何一刻,能像現在這樣,如此期待的見到一個人。
見到她那淚光閃閃的激動模樣,兵將表情複雜,“你哭什麼?你若是土匪,不管陛下來不來,你都得死。你若是良民,咱核實了你的身份,一樣會把你給放了。”
宋清盈沒說話,隻默默加快腳步,恨不得下一秒就回到大營,見到霍致崢。
***
草木稀疏的平地上,半日之間搭起幾十個營帳,密密麻麻的紮在山腳下,赤底繡金邊的龍紋旗幟高高揚起,在凜冽寒風中翻滾,儘顯肅殺之感。
那四個兵將把宋清盈他們領到負責統計的掌事麵前,那掌事抬眼掃了一遍,隨口道,“這幾個也是土匪?瞧著不大像啊,咋還有個小丫頭。”
兵將道,“這小子口口聲聲說他們是良民,但他們形跡可疑,所以一並就抓了過來。”
掌事點頭,“行,你們先去忙吧,這邊我來審問。”
那幾個兵將便先告辭了。
掌事的先看向宋清盈,蘸了蘸墨水,問道,“姓名,年齡,籍貫。”
宋清盈出聲道,“我要見陛下。”
掌事,“……?”
宋清盈神情無比認真,“勞煩你去通稟一聲陛下,就說我……”
她頓了下,如果直接爆出自己是宋貴人,會不會惹來非議?畢竟在這禮教吃人的封建古代,一個女子進了土匪窩,可不是什麼好事。
忽然,她想到什麼,忙道,“我是從益州來的,我知道前朝太子宋步安的下落!”
此話一出,掌事的神色瞬間變得嚴肅,“你說什麼?”
宋清盈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目光肯定道,“你快快帶我去見陛下,這可是個很重要的消息!若陛下憑著我的情報尋到了宋步安,肯定會給你加官封賞。”
“你當真知道?”
“真的,比真金還真。”
看著宋清盈那胸有成竹的小眼神,掌事猶豫片刻,放下手中筆墨,“你且稍等,我去請示上官。”
那掌事很快離開,一側的刀疤和根子一臉驚詫的看向宋清盈,“小宋兄弟,你真的知道前朝太子的下落?”
宋清盈,“不知道,我騙他的。”
刀疤和根子兩臉懵逼,“那你、你……”
宋清盈朝他們露出個安慰的笑,“彆擔心,我沒事的,陛下人很好的。隻要能見到陛下,我們就安全了!”
她這話說得倆土匪更困惑了。
也沒等宋清盈解釋,方才那個掌事很快折返回來,“走,你跟我走。”
“桑桑,你乖乖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救你。”宋清盈輕聲安撫桑桑。
“嗯,我知道,小宋哥哥你小心。”桑桑乖巧的點點頭。
宋清盈跟著那掌事的步伐,見了個裝束更威風、官階更高的將領。
那將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問了兩句,見宋清盈麵不改色,也多了幾分信任,轉身就領著她去主帳。
看著那最大最豪華的帳篷,宋清盈的心跳“砰砰砰”得跳得極快。
“你在外頭等著,我先上前問詢。”那將領道。
“是。”宋清盈頷首。
那將領上前與門口的守衛說了幾句,皺著眉頭轉過身。
宋清盈見他這模樣,心裡不由一突。
那將領走至她身前,道,“陛下親自上山剿匪了,這會兒不在營帳內。”
宋清盈抬眼看了下天色,輕聲建議,“這都傍晚了,應該快回來吧?要不咱站這等等?”
將領狐疑的瞥她一眼,“你似乎很想見到陛下?”
宋清盈一愣,訕訕的笑,“這不是急著將重要機密告訴陛下,好向陛下討點賞賜嘛。”
“你小子倒是實誠。”將領哼笑了一聲,倒也沒挪步,看樣子是打算等著了。
好在並沒有等多久,不遠處就傳來一陣震天撼地的山呼聲——
“陛下威武,陛下萬歲!!”
宋清盈抬起眼,扭頭看去,是他回來了嗎?
那將領伸長脖子看去,喃喃道,“好像陛下擒住了匪首!”
宋清盈表情僵住,霍致崢抓了穆雲朗?是生擒了,還是已經殺了?穆家寨的其他人呢?
倏然,身旁的將領和守衛等齊齊俯身,“恭迎陛下,陛下金安萬福!”
見宋清盈還傻愣愣站著,那將領伸手扯了下她的衣袖,壓低聲音嗬斥道,“還不趕緊行禮,不想活了!”
宋清盈恍然回神,卻沒屈膝,而是抬起頭,直直朝著門邊看去。
夕陽餘暉之下,那被染成煙紫與深藍的厚厚雲層,映著遠處霧蒙蒙的連綿山巒,仿佛一副色調蒼涼陰鬱又濃墨重彩的油畫,而在這黯淡天色裡,那道身著銀色鎧甲的頎長身影緩緩走來,如同神祗降臨,成了這世間最後一道光。
當那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宋清盈心底的情緒潮水般激蕩,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湧上心頭,又湧遍全身。
她有些想哭。
而且想抱著他,哇哇大哭。
可她的腳步卻像是被漿糊粘在了原地,她挪不開步子,隻覺得眼眶一陣又一陣的酸脹,嘴巴也張不開,喉嚨直發緊,澀的厲害。
“何人這般大膽,見到陛下還不速速行禮?”
聽到身旁副將這聲叱喝,霍致崢下意識朝右前方看了眼。
隻見偌大營帳前,眾人皆屈膝俯身,唯獨一個嬌小的身影直愣愣的站著。
那張臟兮兮的臉上有一雙好看的黑眸,此刻,那雙眸裡盈滿淚水,正一錯不錯的凝視著他。
是她。
就算她弄成這個鬼樣子,他也認得她。
她的眼睛,她的神態,他不會認錯。
霍致崢扶著刀柄的手指不由得收緊,心底積壓多日的鬱氣刹那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而複得的欣喜。
他抿了抿薄唇,一貫清冷的麵容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然而那急促的腳步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待走到那道嬌小身影前,他緩緩垂下眼,那張畫得亂七八糟的臉被淚水一衝,流下兩行黑乎乎的痕跡。
霍致崢黑眸微動,倏然,他彎腰將身前的人打橫抱起,闊步走進營帳。
營帳外眾人,“……?”
看著那重重落下的氈簾,眾人麵麵相覷,目露驚恐:不會吧,陛下難道有那種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