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夭(1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5636 字 3個月前

蕭逸進了內殿,宮女們跪了一地,他隨意擺擺手,便都退出去。

這殿裡經年焚著龍涎香,是極醇正清馥的味道,自打楚璿搬進來,又添了幾分甜沁的脂粉香,混雜在一處,聞起來倒彆有一番怡人滋味。

蕭逸本憋著勁兒要跟楚璿認真算算賬,可一深入殿,紅燭影綽綽,袖滿盈香,連羊脂玉瓶裡插著的折枝花都比往日鮮妍,望進眼底,春情宜人。

到他拂開繡帷時氣已去了大半,但見楚璿聽見響動慌忙撥斂著裙緞迎出來,桌上擺著各色蜜餞、果脯,楚璿這小饞貓的嘴角還沾著一點雪白的酪漿,蕭逸不禁笑了,抬手輕輕揩著她的唇角,道:“膳房今日倒是守規矩,沒給你上切鱠。”

楚璿卷出一截粉色的舌頭,靈巧地舔了舔兩片唇瓣,把碎渣殘漿一股腦舔乾淨了,嘟嘴道:“還說呢,高大內官把人家好一通訓斥,現在誰還敢上這道菜。”

“那都是為了你好,又生又涼吃下去傷身子,你年紀輕輕的,彆不知道深淺……”

楚璿癟著嘴給蕭逸褪外裳,臉頰微微鼓著,瞧著就是不服氣的樣兒。

蕭逸看在眼裡,隻散漫地笑了笑。他若是上來興頭要跟楚璿鬨一鬨,那都是夫妻間的閨閣情趣,但話又說回來,他好歹長了楚璿好幾歲,又被她叫了好幾年的舅舅,總不能什麼都跟她一般見識,該寵該縱的時候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他不打算就昨晚的事再計較什麼了,楚璿那點小心思他也懶得戳穿。但用完了晚膳,這小丫頭還依昨夜如法炮製,無比執著地要趴他床頭。

甚至今夜更絕,還換了身素白的雪紗襦裙,這要是半夜三更,他半寐半醒之際,一睜眼看見個慘白慘白的身影掛在他床頭上,這鬼丫頭要是再使壞衝他咧嘴笑一笑,燭光暗昧,紅唇映著白牙,那不得把魂都嚇掉了。

蕭逸躺在床上,捂著額頭無奈苦笑,想起長秋殿那一攤至今沒攪明白的渾水,又對她生出幾分憐惜之意,側過身握住她的手,狀若隨意地閒聊:“璿兒,你想家嗎?”

他十分清晰地感覺到掌間那柔若無骨的小手猛地一僵,原本笑嗬嗬的小臉慢慢黯了下來,好半天,楚璿才出聲:“不想。”

她睫宇垂落,呢喃:“我哪有家啊?我一出生就被抱到了梁王府,沒在爹娘身邊待過一天,從沒住過的地方能叫家嗎?再說梁王府,那更不是我的家了,我跟他們都不是一個姓,從小被一群姊妹們叫野孩子,我可都記著呢。”

憶起那些不甚美好的淒落往事,楚璿原本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穀底,連偽裝都忘了,把實話全說了出來,可又突然反應過來,她當著蕭逸說這些乾什麼,跟告狀似得。

“其實也沒什麼,都是小時候不懂事,她們罵我,我就打她們,也沒讓誰討去便宜。後來長大了我們都好著呢。”

蕭逸本目光深眷地凝望著她,聞言淺淺一笑,頗有些寵溺意味:“是呀,我們璿兒厲害著呢,從六歲起能就鏖戰群雄了。”

楚璿微微一怔,一些漸至模糊的塵光片縷躍出,她想起蕭逸說的那些‘光輝戰績’,不由得有些赧然。

那時蕭逸也才十歲,登基整整六年,朝政由輔臣代理,私下裡人人都稱他小主人,比之正常的帝王派頭與威嚴,是差了那麼一截。

在楚璿的印象裡,年少時的蕭逸是個清雋溫和的人,對於差得那一截帝王派頭他也不怎麼在意,凡是駕臨梁王府,必要領著人四處翻找,看有沒有新鮮好玩的東西。

那大約是一個春天,彀紋漣漣,春風溶溶,空氣中都透出慵懶的暖意。

楚璿和大舅舅家的表姐羽照因為一點點瑣事起了爭執,羽照叫了一群姐妹來罵她爹娘都不要的野孩子,楚璿氣得直跺腳,掐著腰大聲嚷:“我不是野孩子!我爹是大理寺少卿楚晏,我娘是梁王府的雲蘅郡主,我爹娘有名有姓,我不是野孩子!”

羽照占著花園裡的秋千,倨傲蠻橫地掠了她一眼,不屑道:“那你爹娘呢?他們怎麼不接你回家?我前幾天見著你妹妹楚玥了,你娘把她抱在懷裡疼得要命,怎麼不來抱你啊?”

楚璿一時語噎,紅著眼睛怒瞪著羽照。

羽照調笑道:“呦,你還來瞪我,你爹娘都不疼你,彆人憑什麼疼你,瞧你這樣子,這麼不招人喜歡,難怪你爹娘都不要你……”

話音未落,一陣淒厲的慘叫,楚璿跳起來把羽照從秋千上揪下來摁著打。

那些平日裡唯羽照馬首是瞻的姐妹們烏壓壓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地撕扯楚璿,楚璿也不管自己挨了多少打,挨了多少踢,隻管摁著她手底下的羽照,旁人打她一下,她就打羽照一耳刮子,旁人踢她一下,她就踢羽照一腳。

正巧這時,獵奇歸來的蕭逸路過這裡。

被內侍和宮女擁簇著的皇帝陛下遠遠瞧見這一群半大的小姑娘們打成了一團,還覺得新奇叫了幾聲“好”,可過了一陣兒他發現,這怎麼全都圍著一個打,這不是欺負人嘛!他忙讓高顯仁領著人去把她們拉開。

這些平日裡嬌滴滴的貴女一個個狼狽不堪,花殘粉褪,頭發成了鳥窩,卻端得機靈,上去就把蕭逸圍住了,七嘴八舌地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