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騰似是觸到了要緊處,眼睛一亮,道:“若真是這樣,那必是父親身邊受倚重信任的人,不然他知道不了這麼多,也知道不了這麼快。”
楚璿淡定地觀察著眾人的反應,心道她這位大舅舅可真不愧是心機深沉、足智多謀之人。她昨夜睡不著,把這些事細捋了一遍,反複揣摩蕭逸這些日子的表現和他說的話,覺得他就是提前知道了外公想讓蕭鳶屯兵宛州。自打藏毒一事敗露,不,或許更早,他的每一步路都是在阻止蕭鳶入宛。
思來想去,除了他在外公身邊安插了可靠內線,幾乎是沒有彆的可能了。
在眾人的沉默中,蕭鳶揶揄道:“父親最倚重信任的人都在這兒了,除了大哥,我們幾個哪個沒在這皇帝的手底下吃過虧?要真有內線,我看大哥嫌疑最大。”
蕭騰瞬時陰沉下臉,斜睨了他一眼,冷聲道:“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上嘴,沒人拿你當啞巴。”
“行了。”梁王沒耐煩地瞥了眼他們,衝楚璿道:“你儘早回宮吧,在王府待久了怕是咱們那位小主人又要多心。”
楚璿頷首,盈盈施了一禮,退出來。
內侍和冉冉在花苑外等她,說已套好了馬車,隨時可以擺駕回宮。
楚璿想著方才的事,仔細看了看身邊的內侍,他挺眼熟的,記憶裡常在禦前行走,且年歲不輕,看上去很有資曆。
兩人一路出府,楚璿斟酌著問:“從前有個禁軍統領,叫徐慕,內官可知道?”
內侍道:“那是陛下的義兄——什麼義兄,人家起碼大了陛下二十歲,聽說有個孩子比陛下也就小個三四歲吧,陛下當年也是少年心性,不拘小節得很,認了人家當義兄不說,還要當人家孩子的義父,當真是有趣得緊。”
孩子……小三四歲……那不是跟她差不多大。
楚璿眼珠轉了轉,接著問:“你見過那孩子嗎?”
內侍搖頭,忖了片刻,神情幽秘:“聽說徐大統領家宅不安,孩子還沒出生夫人就跑了,他找了許多年,聽說最後是找著了——哎呦,娘娘,您慢點。”
楚璿一時沒留神,被府前石階絆了一下,內侍和冉冉忙上前來攙她。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看那浮雕祥雲紋的石階,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有什麼東西剖開了塵土飛躍出來,在她腦子裡一晃而過。
……她應當是見過徐慕的。
那時蕭逸擺駕回宮,她跟出來送他,有一個很高大的男人走上前來彎身跟她說話。
“璿兒,你是璿兒吧,你都長這麼大了……”說著說著,眼睛還紅了。
印象裡他很高大健碩,穿著赤色兩襠鎧,戴著翎羽盔,那時的楚璿不認識,可現在她時常見,那就是禁軍的裝束。
緊跟在蕭逸身邊的禁軍,除了徐慕還能有誰。
好像那個時候他還說會再來看她,可惜自打那次見麵後沒幾個月,他就死在了邵陽,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卻也是最後一次。
楚璿心裡像堵著塊硬石,一直到回了宮還覺悶得慌。
自打她出梁王府便派人快馬往宮裡送信,她這個時辰回宮想來熱茶熱飯都備下了,可一推長秋殿的門,見裡麵宮女內侍齊整地立著,蕭逸坐在案桌後,悠閒地搖著玉骨折扇。
一見楚璿進門,蕭逸那墨珠兒似的眼瞳霎時亮了亮,透出期許已久的光芒,合上折扇像是要衝出來,迫不及待要抱一抱,要親一親,但剛一抬身驟然想起什麼,一頓,又緩緩地收斂了回去。
“咳……那個你收拾收拾,儘快搬出長秋殿。”
楚璿眯起眼,目光銳利地把看上去冷淡至極的蕭逸上下打量了一遍,麵無表情問:“為什麼?”
蕭逸道:“朕看上你宮裡的宮女了,打算封個宸妃,再封兩個昭儀,她們當中有人看上這座殿,你快點收拾收拾,給人家騰地方。”
他親眼看見楚璿文靜平和的表麵下,實則惡狠狠地咬了咬牙,涼涼看向他:“憑什麼!”
楚璿捏著拳頭上前,一把推開要攔她的高顯仁,怒道:“憑什麼我騰地方!”她直接上手揪蕭逸的衣領,陰悱悱道:“你愛看上誰看上誰,你給我走!就是彆想讓我搬,這殿裡東西也彆想拿,那都是我的!”
蕭逸登時愣了……不對啊,宮女早就讓他都攆走了,他就是想讓她吃醋,可……她怎麼是這反應?
她怎麼是這反應!
魂遊天際的皇帝陛下被楚璿拽得東倒西歪,一個踉蹌竟被推出了殿門,楚璿抱起胳膊,寒光凜冽地一一掃過殿中人:“你們給我查庫房去,看看少沒少東西,特彆是我的胭脂,我的首飾,還有我的衣服。”
滯留在殿中的高顯仁徹底傻了,怔怔地看著好像彪悍女將士上身的楚璿,想起他偷摸拿的那十幾根釵,陡然慌了,忙看向跟他一樣傻著的蕭逸,拚命眨眼。
陛下,您可不能傻啊!下麵該怎麼演你倒是給點提示啊,這是會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