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緣起何時(1 / 2)

陛下請自重 酒小七 6902 字 3個月前

紀衡坐在書房中,盯著手中的一隻小鈴鐺。www.DU00.COm如果忽略小鈴鐺對他造成的心理創傷不提,單看外形,它還是挺玲瓏可愛的。紀衡盯著鈴鐺上的花紋,又產生了那種朦朧的不可捉摸的熟悉感,那好像是很久遠的印象,經過時間的衝刷與淡化,漸漸地幾乎磨滅了身形。

但他與它的聯係,好像又並不隻是花紋那麼簡單。

紀衡百思不得其解,於是召來了乾清宮的女官繡儀,問道,“朕曾命你查看這種花紋的來曆,你為何遲遲沒有回稟?”

繡儀答道,“皇上請恕罪,奴婢翻遍了皇宮內的器物飾品,未曾見過此種花紋。倒是尚衣局一個宮女曾說過,這似乎是他們家鄉姑蘇那邊民間流行的一種紋路,隻不過她也不敢說太確切,奴婢正在求證,是以未敢直稟。”

紀衡讓繡儀先下去了。這時,盛安懷進來說道,“皇上,宋海求見,有事要稟。”

“傳他進來。”

宋海是刑部的探子。刑部之下專門設了一個直言清吏司,雖然名義上隸屬於刑部,但直接受皇帝管轄。宋海是直言清吏司的一把手,也就是密探頭子。直言清吏司曾經風光過一段時間,尤其是陳無庸橫行的時候,這個地方被他把持,專用來排揎異己。後來紀衡即位,不太喜歡這個地方,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對於民間和官員們的輿論監控,認為堵不如疏,於是直言清吏司輝煌不再。

紀衡前兩天曾經派直言清吏司去查方俊。一個比大內侍衛武功還要高強的人接近田七,總讓紀衡有些警惕。

“稟皇上,方俊身份已確證,乃當年直言清吏司六大密探之首,武藝高強,為陳無庸賣命。此人神出鬼沒,鮮少有人睹其真容,後六大密探一同被派去遼東,季青雲案之後,蹤跡全無。再次現身之後,方俊頭部受傷,記憶全失,武力不減。之後被田公公帶去寶和店當夥計,最近在打鬥之中頭部受創,疑似癡傻。”

紀衡對陳無庸這三個字十分敏感,此時聽說方俊是陳無庸的人,立即正色問道,“方俊是否故意接近田七?”

“微臣無能,並未查出方俊與田公公來往有何動機。但田公公似乎並不喜歡此人。”

紀衡便有些糊塗。如此看來田七跟方俊之間似乎也沒什麼交情,但方俊為什麼對田七舍身相救?總不會是在打田七的主意吧……紀衡眯了眯眼,“再查。看好了他,尤其是……彆讓田七太接近他。”

宋海領命。

紀衡又道,“此人是季青雲之案的關鍵人物,彆讓他輕易死掉,最好是能讓他恢複記憶。”

宋海又道了聲是。接著他有些猶豫,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紀衡便問道,“你還有何事要稟?”

“皇上,您曾經命微臣注意寧王的動向,現在寧王他……離開京城了。”

“他總不會是遊山玩水去了吧?”自然不可能是遊山玩水。大冬天的,山是禿山,水是冰水,實在沒什麼好玩的。再說了,京城裡有田七,紀征他能舍得走?紀衡想到這裡,心裡又泛起了一陣酸意。

宋海答道,“皇上,寧王去了遼東。”

“可有查清楚他在做什麼?”

“暫時沒有,直言司的弟兄怕被發現,不敢跟太近。不過他現在停留在遼東一個叫田家屯的地方。”

田家屯。田七。紀衡眯了眯眼睛。紀征他果然在打探田七身世!

宋海倒是沒有這方麵的聯想,主要是他猜不到一個王爺打探一個太監身世到底會是什麼動機。他認為一個人行蹤可疑時通常是跟陰謀詭計掛鉤的。宋海從懷中掏出一份地圖,在紀衡的默許下走到書案前展開來,指著一個地方說道,“皇上,田家屯在這裡。”

他這一指,紀衡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這個田家屯,離著當年季青雲之案的案發地點太近了。

季青雲——田家屯——紀征——田七。

季青雲——方俊——田七。

季青雲——陳無庸——太監——田七。

季青雲——田七。

電光石火之間,紀衡突然把所有的線索都串起來,終於編織出一個真相:季青雲遭陳無庸暗算,其女流落田家屯,借田氏之假身份入宮當太監,想借機報仇。

紀征去田家屯也是為了查尋田七的過去。

田七身為女孩兒為什麼會入宮、為什麼偶爾會流露出書卷氣、其言行談吐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教出來的、她為什麼那麼討厭方俊……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紀衡現在有了九成九的把握,田七就是季青雲之女。

田七到底經曆了什麼?

紀衡不敢去想。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兒,在怎樣的血海深仇的驅使下,才會入宮行暗殺之事?

他不用想也知道。他突然難過得有些胸悶。他的田七,他知道她定是有難言之隱,卻不知她經曆竟如此悲慘。這樣一個冰雪似的人,上天為何要如此薄待於她?

紀衡又想到,這樣來說,季先生及夫人恐怕已經……

不,不止他們夫婦。紀衡記得,季先生似乎還有一個兒子,那麼……?

他本來提起一點希望,差一點激動地站起來,卻又突然頓住,神色恍然,終於又無力地坐回到龍椅之上。倘若那孩子真的還有一線生機,田七這麼多年不可能對自己唯一的親人不聞不問。

紀衡的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痛楚。

事到如今,他反而希望真相永遠不會出現。那樣季先生夫婦及幼子,也還在人的希望中保留著一線生機。

紀衡揮退了宋海,獨自一人坐在書案前。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小鈴鐺之上。這一次,他腦中那團疑霧緩緩地散開了,躲在霧後麵的畫麵漸漸清晰。

那年他才八歲,尚未被立為太子。雖正是貪玩的年紀,卻因是皇室嫡長子,麵上總要裝得比同齡人老成穩重。元宵之夜,全京城的百姓幾乎都出門看煙花了,言笑歡樂自不必提。紀衡也想和父皇母後一起出門玩兒,但是父皇去陪貴妃了,冷落了母後一人在宮中。紀衡在坤寧宮待了一會兒,母後見他鬱鬱寡歡,便讓盛安懷多多地帶了人,領著殿下出宮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