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嶺跑這麼遠的路,還沒進屋就被狠狠招呼了一頓,可不能就這麼回去,要不就白跑這一趟了!
撕破麵子,吳母麵上笑容掛不住,不欲再和顧母糾纏,這可是個厲害的。
她說著話朝院門走去,“我要見我女兒和外孫,這你可沒權利攔我!”
顧母抬起木棍,攔在她麵前,諷刺的笑了笑,“我可記得你當時和吳氏撇清關係,如今又來找她見麵,嗬!”
吳婆子咬咬牙,“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從我肚子裡生出來,她就是我的女兒,擺脫關係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隻要我還活著,我就是她娘,你們誰也不能阻攔!”
“自然可以見麵,不過,就在這裡見!” 攔在吳婆子麵前的木棍一動不動。
吳婆子無奈,畢竟是在彆人家門口,顧家人個個人高馬大,她可不敢鬨騰。
她扯著嗓子喊起來,“女兒,外孫,娘來看你們了,走了這麼遠的路,你婆婆不讓進門,娘也隻能在外麵喊著你的名字,你要是聽見了,就出來見娘一麵。”
她這幾嗓子喊出來,自然吸引不少彆人的注意,眼看著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吳婆子更是拉長嗓子,一聲比一聲高。光腳不怕穿鞋的,反正事情鬨大,丟的是他們老顧家的臉,這正合她意。
顧母冷冷的看著吳婆子,還真是有這麼不要臉的人,用不上自己女兒,就看也不看的踢到一旁,斷絕母女關係;眼看著有便宜可占,又厚著臉皮跑過來。
吳氏在屋裡帶孩子,聽著外麵傳進來的動靜,朝著窗外看了一眼,抿著唇,趕忙把手捂在三寶耳旁,三寶舔了幾下唇,小小的打個哈欠,慢慢閉上眼,又過了一會兒,看著三寶熟睡了,吳氏這才放心。
“你來乾什麼?” 吳氏走出來,冷冷的看著吳婆子。
其實她剛聽到聲音時,心裡有一絲激動,雖然吳婆子從小到大對她並不好,但畢竟是親娘,沒有幾個弟弟時,吳婆子的心思也在吳氏身上,但好景不長,隨著幾個弟弟出生,吳婆子滿心滿眼都是兒子 。吳氏幾歲年紀,農忙時要下地,寒冬臘月也要洗衣做飯,作為一個女子,手上一層厚繭,而幾個弟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地裡活沒有乾過幾次,連個繭子都見不到。
嫁人之後,吳婆子對她的態度也有好轉,可也隻是在問她要錢時才會這樣,上一次更是過分,斷絕了母女關係。
接二連三聽到吳婆子的聲音,吳氏那一絲激動消失不見,真要是掛念自己,三寶出生時怎麼不來,她還特意托人將消息傳回了吳家村。還不是看著三郎考中秀才,她這個在吳婆子心中一直沒用的女兒如今成了有用的,厚著臉皮靠上來。
看著女兒出來,吳婆子停止哀嚎,一副慈母的樣子,“娘來看看你啊,再看看幾個乖孫,你也知道,咱家家裡窮,前一段時間你們家熱鬨,上門怕給你丟臉,這才拖到現在,今個見你一麵,看你如今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她那一番作態,在吳氏心中掀不起一絲波瀾,“怕丟臉,那你現在來乾什麼,不怕丟臉了嗎?”
吳婆子擠出一抹淚,“原本想著顧家是親家,肯定不會嫌棄,我們這才敢上門。不過拜高踩低是常有的事,今個遇到了我也能理解,是娘沒本事,不能進到屋裡看你一眼,隻能在外麵和你說說話!”
吳婆子聲淚泣下,圍著的有些人朝著顧母指指點點,現在顧家抖起來了,憑什麼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他們顧家! 有一些紅了眼的,早就看不慣顧家,今個有了熱鬨可看,他們又怎麼會放過。
張婆子也在看好戲,都是因為顧家,害得她夾著尾巴做人,今個也要讓他們嘗一嘗名聲掃地的滋味。
她幸災樂禍的笑了笑,陰陽怪氣的開口,“顧婆子,你這可不地道,親家上門,怎麼能不讓進門?你可不能因為三郎考上秀才,就看不起咱們鄉下人。考上秀才又如何?根裡不還是種地的?你這思想要不得。以往大家都誇你和善,沒想到你現在還學會了看不起人,以後誰還敢和你打交道?吳婆子,你也彆生氣,都是咱們沒本事啊,彆人才會看不起,人家現在結交的,都是鎮上縣城有錢的人家!”
她這話一出,吳婆子趕忙附和,那些紅了眼的也出聲指責顧母,要是能把顧家名聲搞壞,看他顧三郎還怎麼考科舉,看他顧家還怎麼抖起來!
顧母聽著耳旁的指責,嘖嘖,果然是自家過的太好,招來了不少紅眼病。
“都給我停下!” 顧母拿著木棍,使勁敲了幾下地麵,仔細看了一眼剛才幸災樂禍的人,她可是個記仇的,一個個都要記下小本本上麵,以後自己會過的更好,眼紅死他們!
那些人慢慢停了嘴,顧母隨意掃了一眼,“你們確實挺沒本事的!”
這話一出,那些人忿忿出聲,“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我這人確實看不起沒本事的,沒本事不是沒錢,也不是家裡日子過的不好,而是沒事找事,好吃懶做,整日心裡盤算著怎麼占便宜,怎麼禍害彆人,這才是沒本事!”
顧母看了一周,“不管顧家如何,確實就是個種地的,我自然不會看不起莊稼人,大夥摸摸良心,我顧家人可有看不起哪個人?誰覺得被我看不起了,可以站出來,讓大夥評評理!”
王家媳婦等人趕忙出聲,“三郎考上秀才,給咱們村學每個孩子發了書,添置了筆墨,每次見麵都和以前一樣;顧老頭是村學的夫子,經常晚上點著煤油燈給孩子批改試卷;大郎二郎也是個心善的,幫著村裡沒勞動力的人家秋收,吳氏、苗氏和你也是好相處的,幾個孩子更是乖巧懂事,對誰都一樣,從來沒有看不起哪個人!誰要是敢說顧家一個字不好,那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老李頭也站出來,“彆的不說,就說村學,這可是每家都受益的事情。這兩年想進求知書院的學子越來越多,好多外鎮的也跑來。幸虧顧老頭將咱們孩子教得好,到書院沒有被彆的孩子比下去。你們指責顧家之前,先看看自己為整個村子做了什麼?”
張婆子不滿出聲,“那時因為我們沒錢,要是有錢的話,肯定做的比顧家更多!再說村學,彆把他顧家說的那麼高尚,我們家家戶戶可是掏了錢的,顧老頭又沒白乾!”
顧母毫不在意,“有錢沒錢不重要,有心就行,你要是真的願意,不用等到以後,現在就可以拿錢出來,有多拿多,有少拿少,給咱們村學買上一些書。還有村學,我們還真不勉強,這本就是自願的事情,有些不願意掏錢、覺得自己吃虧的,大可以不來,我們也不用那麼操心,吃力不討好!”
顧母朝他們伸手,“掏錢吧,大夥都等著你們做好事呢!”
張婆子喘著氣,“你,你!”
顧母嗤笑一聲,“剛才不還蹦躂的很起勁嘛,現在一個兩個不吭聲,一上一下動動嘴皮子厲害,落到實處,你們這些人怎麼就沒動靜了?”
聽著顧母的指責,那些鬨騰厲害的人不敢吭聲,要是被顧婆子纏上,非要自己掏錢怎麼辦!
顧母接著開口,加重了聲音,“既然沒有人站出來,那就是我顧家沒有看不起任何人!也希望有些人,以後不要隨意敗壞顧家的名聲!”
老李頭在村裡輩分高,站出來到中間,“有些不懷好意的,都把自己的心思給我藏起來,要是哪一天鬨騰到外人麵前,咱們月水村容不下你們,你們也彆厚著臉皮待在這裡!每家每戶都有孩子,不管是娶親還是讀書,哪一家名聲壞了,跟大夥都相關,誰也不能獨自被摘出來,不受影響。大夥說話做事前好好想一想,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到時候因為你們個彆人壞了整個村的名聲,也彆怪大夥不客氣。”
方才還在指責顧家的人訕訕閉嘴,就連張婆子也沒了聲音,李老頭這話確實給他們敲了醒,現在村裡的讀書人多,名聲太重要了,一時嘴快說出來,到時候影響整個村子,那他們可就是罪人了,看李老頭的意思,要是真走到那一步,被趕出月水村,這可不是要命嘛!
村裡人多又雜,自然有好有壞,又不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改了彆人的心思,有約束才是最重要的,每個人都有顧忌,大家夥都想過好日子,搞臭顧家的名聲對他們沒好處,他們也不是笨得不開竅的那種人。
吳婆子慌了,本來這麼多為她說話的人,此刻一個兩個都閉了嘴,果真外村人就是靠不住。
顧婆子不是個好相處的,從她那裡沾不了什麼光,吳婆子看了一眼吳氏,隻要女兒聽自己的話,以後不缺好吃好喝的。她露出一抹笑容,伸手過去拉著吳氏的手!
吳氏避開了她的動作,並不給她機會,“大夥剛剛隻聽了一麵之言,我來給大夥好好講一下事情的過程。三寶滿月我娘家沒來,三郎考中秀才她們還沒來,幸虧公婆是個好的,不計較這些,不然我哪還有臉在顧家待下去?”
吳氏眼眶紅紅的,“不怕被大家笑話,幾年前過年時,我這親娘,因我不願掏錢貼補幾個弟弟,而和我斷絕了母女關係。之前我們家的情況,大夥也知道,真沒多少錢,過年婆婆給的錢,我自己孩子連身新衣服都沒做,就被我娘哄騙過去,給家裡的弟弟和侄子買吃買穿的。他們是大男人,有手有腳的,哪裡就掙不來錢!今個在場的也都是嫁過人的,要是你們遇到這情況,會不心寒嘛!”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女子,最是能理解吳氏的心思,狠狠的瞪了一眼吳婆子,“你做的沒錯,是你老娘太過分。一邊說著外嫁女是潑出去的水,一邊還想著從外嫁女手中拿錢,哪有這麼好的事! 怎麼不去搶錢呢!女子出嫁就是夫家的人,娘家可不能隻想著占便宜。”
吳氏眼眶紅紅的,眼眸中的淚要落不落,看著就讓人心疼,“我隻是想在夫家好好過日子,我有錯嗎?今個娘家人跑來,故意讓顧家沒臉,他們考慮過我的境況沒有?已經斷絕了關係,這麼多年沒聯係,偏偏趕在這個時候跑來,看著我們顧家日子剛剛好過,這,哎!”
裝可憐誰不會,她可比吳婆子年輕又柔弱。
其他人趕忙開口安慰,“彆哭,你沒錯,錯的是你娘家人,感情大家夥都被騙了,這個老婆子沒安好心,故意在咱們麵前挑撥顧家人,就是想上趕著占便宜。”
“對,這種人就像狗皮膏藥,不讓她們進門是對的,有一就有二,不然一輩子都擺脫不了。”
不對勁啊,怎麼都來抨擊自己了!
吳婆子使勁擠擠眼,抹了一把淚,“咱們家窮啊,拿不出東西,這才不敢上門,你在顧家吃的好喝的好,你幾個弟弟在家都快吃不上飯了!家裡人不是不給你撐腰,娘心裡也掛念著你呢,實在是無能為力!”
吳氏抬頭,“怕不是這幾年三郎沒有幫忙秋收,莊稼都爛在地裡,所以你們才吃不上飯吧!”
吳婆子和吳大郎有些心虛,以往農忙時,有顧大郎來幫忙,他們不費力氣就將莊稼收回來。今年沒了彆人幫忙,他們幾個乾一天歇一天,反正莊稼就在地裡,早收晚收都一樣。可沒想到一連下了好幾天暴雨,莊稼一部分被雨水衝跑,另一部分爛在地裡,全沒了,一地的莊稼全沒了!
其他人聽了吳氏的話,看著吳婆子的樣子,哪還不清楚。
“嗬,原來這不是來看閨女的,是上門要糧食銀子打秋風的! 咱們月水村的人可不能這麼被欺負! ”
幾個婦女站成一排,“既然吳氏和你們脫離關係,顧家也和你們沒有聯係,我們月水村不歡迎你們,也彆讓我們聽到在外麵你們沾顧家的光,或者說什麼壞話!”
吳婆子是個欺軟怕硬的,這麼多人站在她麵前,她渾身抖了抖,抹去臉上的唾沫星子。
“走就走,你們月水村我們還不稀罕來!他顧家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我吳家絕不會沾他的光!”
吳氏領著吳大郎和陳氏灰溜溜的轉身,準備回去。
顧馳從門口出來,“幾位先彆走,大嫂在娘家的日子著實艱辛,以防萬一,還請幾位去到裡正那裡簽份斷絕關係的協議,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這對咱們雙方都有利!”
吳氏眉頭一橫,“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我就是不去簽!”
圍著的人又湊上來,站成一排,冷冷的盯著吳婆子,“再問一遍,你簽不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