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爺一口一口慢慢吃著,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亦什麼都沒看見。他深知此刻不是善心大發的時候,人太多他們救不過來,沒準兒還會賠上自己。
蕭澤眉稍微動,卻也沒開腔,隻把頭埋得更低了。
賈環見兩人十分上道,眸中的紅血絲悄然隱去。空氣中飄蕩的騷臭味、這些人骨瘦如柴的身體、麻木不仁的眼神、備受摧殘的靈魂,都叫他想起了末世,隨之而來的是胸口激烈震蕩的狂躁殺意。
他有種錯覺,仿佛又回到了原來那個暗無邊際的世界,隨處可見的隻有絕望,絕望,還是絕望。
婦人杵在一旁不走,小孩瞅著他們的餅直咽口水。片刻後,陸陸續續有人過來乞討,竟將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騷臭味濃烈的叫人窒息,情況非常不妙。賈環暗自繃緊脊背。
黑壓壓的人群中不斷傳來‘行行好吧’的哀求聲,見三人始終無動於衷,忽而一道黑影閃出,直接朝身量最單薄瘦弱的少年撲去,欲奪下他手裡的餅。
眾人見狀仿似得了什麼信號,一張張哭求的臉轉瞬變得猙獰可怖,分彆朝另外兩名受了傷的男子撲去,七手八腳搶奪他們的食物,扒下他們的衣服,拽走墊在地上的獸皮。
在黑影撲至的刹那,賈環輕描淡寫的側身,邊將最後一點餅塞進嘴裡,邊掐住黑影後頸,將他腦袋大力往地上一摜。
隻聞砰地一聲悶響,隨後便是顱骨炸裂,血沫飛濺。
賈環扔掉手裡半死不活的人,左手一把拽住已被人拖走寸許的牛皮包裹,右手抽-出腰間柴刀橫劈過去。
噗茲茲~怪異的聲響在洞中回蕩,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傾盆血雨。隻見搶奪包裹的人還直挺挺站著,頭顱卻不翼而飛,斷裂的脖頸處鮮血狂噴,連五六米高的洞頂都濺了不少。
一顆圓溜溜,黏糊糊的東西咕嚕咕嚕滾出老遠,在一人腳背處停住。那人低頭瞪著那物,好半晌才發出淒厲的尖叫,“啊啊啊!殺人啦!殺人啦!”
剛才還狂暴凶殘的人群僵立當場,隻覺一股寒意迅速由腳底爬入頭皮,凍得他們瑟瑟發抖,如墜冰窟。
賈環將刀上的血跡在無頭屍體上蹭了蹭。直挺挺的屍體轟然倒地,血還在嘶嘶噴個不停,濃鬱的腥味夾雜在騷臭味中,令人作嘔。
賈環勾唇,輕鬆寫意的微笑在火光照耀下顯得格外陰森鬼魅。他語氣平淡的開口,卻叫洞內所有人齊齊打了個冷戰,“把我的東西都放下,或可換一條狗命。”
依然掐著三王爺和蕭澤的人似觸電般跳開,扔下手裡的棉衣、棉褲、靴子、獸皮等物,以最快的速度躲避至洞穴最深處。
呆看賈環鬼魅笑臉的三王爺和蕭澤這才回神,忙將衣褲穿戴妥當,散亂的頭發重新束好,沉著臉坐回火堆邊。
這下,本就十分冷清的洞口更顯冷清,所有人避開他們三丈有餘,用驚懼不已的眼神盯著那身形單薄的少年。沒想到看似最柔弱的,偏偏是最凶悍的,才十歲出頭的樣子,竟已修煉至殺人不眨眼的境地。
“還餓嗎?”賈環沒事人一般打開包裹,取出兩個蕎麥餅遞過去。
三王爺伸手接了卻沒吃,緊緊握在掌心。
蕭澤一把將餅打掉,逼視賈環狠聲質問,“為什麼要殺人?他們隻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你太過分了!”
賈環漆黑地瞳仁瞬間爬滿血絲,抽-出腰間匕首直插蕭澤大敞的下盤,在他襠-部寸許地方停住,刀刃深深沒入堅硬的岩石,隻餘一截手柄。
蕭澤下腹一陣抽搐,剛才那一秒,他幾乎被嚇尿了。
“說這話之前,彆忘了方才是誰救了你!”賈環一字一句冷聲開口。
“環兒,冷靜點。”三王爺將溫熱的掌心覆在賈環青筋暴突的手背上,柔聲安撫道,“蕭澤的意思是,殺人沒有必要,打傷一兩個,見了血便足矣,何至於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他們隻是窮苦百姓,應留一條活路。凡事講求一個度,行事以‘度’為本,不可逾越亦不可退縮,這便是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無道者隻自毀一途,你需謹記。”賈環天賦異稟,能力出眾,他不忍心見他步入歧途。索性他還小,回去後慢慢教導也可。
賈環盯視三王爺良久,眼中的血絲一點一點退去,抽出匕首勾唇冷笑,“我心中自然有道,是以很清楚我的做法是對的。你們何曾真正體會過饑餓的味道,又怎能知道當人餓到極點的時候,會做出何等凶殘的行徑。不殺人,他們絕不會後退半步。”
“胡說八道,危言聳聽!”蕭澤喘過氣來,梗著脖子低斥,眼睛卻半點不敢往少年的方向瞟,身子也悄然挪遠了好些。雖然極力隱藏情緒,但他是真的怕了。再看輕柔拍撫賈環脊背的三王爺,他不得不承認,能當王爺的,那都不是凡人。
賈環拂開三王爺的手,譏誚開口,“無知者無畏,這話果然沒錯。我是不是危言聳聽,你們且拭目以待吧。”話落卷起熊皮閉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