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九九(1 / 2)

尤二姐見無人理會,捧著肚子喊得更淒厲了,“好疼,璉二奶奶,太太,快救救我的孩子啊!求你們了!”

喜婆覺得她實在是可憐,腳尖一挪便要去請大夫,卻不料新郎官忽然開口,聲音冷沉,“不給我說清楚了,誰也不準動!這肚子裡,究竟哪兒來的野種?”

尤二姐尖聲道,“三爺,他不是野種,是你璉二哥哥的孩子,求你大發慈悲救救他吧!你想知道什麼,我全說,我全說還不成嗎?早在二爺外放之前,我兩就在一起了。Du00.coM因璉二奶奶善妒,容不得人,把二爺身邊稍有姿色的丫頭賣的賣,殺的殺,二爺唯恐我也遭了迫害,便將我接出來妥善安置。哪曾想依然叫璉二奶奶知道了,找到我先是要將我勒斃,見我略有幾分姿色便想著讓我嫁予你,迷惑你,在你膳食裡下毒慢慢把你弄死,好拿回你握在手中的她和太太的把柄。又知曉你在外頭略有些產業,便叫我把孩子栽在你頭上,等日後你死了,她和太太便借我孩子的名頭把產業奪過來。他們王家權勢滔天,連璉二爺都被她們逼得遠走,我一個弱女子又豈是對手,不得已答應下來,卻沒想老天爺都在看著呢,讓我還未進門就遭了報應!三爺,我知道錯了,你救救這孩子吧!他是你們賈家的骨血啊!”

尤二姐痛得厲害,故而嗓音特彆尖利,語速也十分湍急,一番話下來幾乎不帶停頓,叫觀禮的眾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把柄?究竟是什麼樣的把柄讓這兩個婦人使出如此陰毒的手段?混肴血脈、毒殺親夫、強奪家業,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實在是駭人聽聞!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朝王熙鳳和王夫人看去,目光裡全是質疑和審視。

“你胡說什麼!一月前我分明把你的孩子打掉了!你哪裡會小產!我隻叫你毒死賈環,可沒叫你弄個野種出來奪家產!你陷害我!你不得好死!”王熙鳳再如何精明,終究是個養在深宅,目光短淺的婦人,何時經曆過這樣的大場麵,腦子一下就懵了,歇斯底裡的喊叫起來。

這,這便是承認了?眾人大嘩。

王夫人心道不好,正欲開口分辨,卻沒料沉默不語的趙姨娘忽然發瘋般撲過來撕打,口裡謾罵不休,“狗-操-的-王熙鳳!喪了天良的王昕雅(王夫人)!你們究竟要把我們母子逼到何種地步才肯罷休?環兒六七歲大的時候便一次又一次的下毒手!好不容易捏著你們把柄,過了幾年好日子,隻等著將來分家出去兩不相乾,從未想過要賈府一兩銀子。可你們倒好,還不依不饒了!竟讓我親手給環兒娶一個奪命煞星進門!與其被你們害死,不如拚個魚死網破!我今兒就掐死你們,再吊死在賈府門梁上!”

披頭散發的婦人已經理智全無,用力掐住王夫人脖頸不肯鬆手。

賈政和賈母這才從震驚中回神,忙使人去拉。

賈環趁亂命人將尤二姐抬走,上前幾步將趙姨娘拽到身後,語氣平淡,“承蒙二位關照,賈環感激不儘!你們想拿回把柄,開口跟我說就是,何至於要我的命?來人,把東西還給鏈二嫂子跟太太!”

啞妹脆生生應了,使了幾個彪形大漢,抬著幾口大箱子過來。

“賈環,環哥兒,咱們安安生生過日子不成嗎?那些個把柄,咱們不要了,不要了,你快抬回去!”預感到他要做什麼,王夫人聲嘶力竭的大喊。

“上,把他們給我抓起來,快呀!”賈政一反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形象,扯著脖子嘶吼。

賈母更是駭得口吐白沫,癱軟在地,寶玉連忙伸手攙扶,雖鬨不清狀況,卻惶恐至極。

探春撲通一聲跪在趙姨娘腳邊,眼淚汪汪的哀求,“姨娘,你們不能乾得這樣絕啊!女兒今後可還要嫁人活命呢!姨娘你可憐可憐我吧!”倘若那些東西傳出去,前日裡剛記在王夫人名下,得了嫡女名分的她就全毀了,今後哪還有顏麵見人啊!

“活命?你把那些鋪子指給王昕雅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我跟環哥兒如何活命?你如今已是王昕雅的女兒了,你找她去罷!”趙姨娘冷笑,把裙擺一點一點從探春手裡-抽-出-來,退開兩步看向彆處。

十幾個護院正欲撲上去搶奪,卻沒料環三爺腳尖一點,把那幾口沉重的大箱子踢至半空,狂猛的力道震碎箱壁,裡麵裝載的紙片嘩啦啦綻開,紛紛揚揚四下飄落。

此處正是大門口,外麵是熙熙攘攘看熱鬨的路人,裡麵是前來觀禮的嘉賓,三教九流,士子勳貴,什麼層麵的人物都有。但凡是人,就管不住好奇心,更何況‘把柄’二字出現的那樣頻繁,早把眾人的胃口吊得高高的,見紙上有字,連忙撲上去哄搶,絲毫顧不得身份儀態。

撲搶的人中甚至還有些雍容矜貴的豪族宗婦。

搶到紙定睛一看,瞬間被震得目瞪口呆。好家夥,嫡母謀害庶子發賣祭田,嫂子偷盜小叔財物,更有兩人包攬訴訟逼死人命,聯合放利子錢盤剝百姓等記載,什麼事兒喪儘天良就儘撿著什麼事兒去乾,簡直絕了!這二位還是人嗎?簡直是青麵獠牙的厲鬼啊!

與賈政交好的都是清流一派,眼裡容不得沙子,此時哪還呆得住,冷笑連連的走了,回到家就奮筆疾書,狠狠彈劾賈府諸人。

“彆拿,紙上有毒!手會爛掉的!都彆拿!”王夫人淒惶的大喊,眾仆役也都避得遠遠的,無人敢靠近。

可誰人理她?都笑她做賊心虛,這等胡話也說得出口,對紙上所載諸事更為深信不疑。

院子裡的財物已收拾乾淨從後門運走,賈環扯掉身上的大紅繡球,隨手扔進火盆裡,語帶蒼涼,“存著這些東西不過為了保命,三年裡我未曾威脅你們半句,也未曾拿過賈府半厘,隻等分家出去後便把這些東西燒了,大家安安生生過日子。隻可惜,你們偏不讓我活命。也罷,自此以後,我與賈家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乾係!姨娘,咱們走!”他朝滿眼含淚的趙姨娘伸出手。

“這哪裡是咱們的家,卻是個閻王殿,早晚要索咱的命呢!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咱還是堂堂正正的人?環哥兒,咱走!”趙姨娘握緊兒子的手,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