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追賬(1 / 2)

即是遇到官家設卡查人查貨,謝二娘索性讓船靠港停了半日。

時隔多日,沈青青終於下了地,本想在碼頭隨便逛逛,便回船裡老實待著,不想,讓謝二娘熱情的邀去江州城裡吃飯。

沈青青之前去過最遠的地方,便是前幾日去過的饒州城。

江州城同饒州完全不一樣,臨水而建,道路間常有河道,是個被水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商貿城市。

此時臨近年關,鋪子關了大半,很是冷清。

謝二娘帶她鑽進窄巷,去了往日常去的酒館,見小丫頭盯著無人的街道又在愣神,笑著對小二道:“掌櫃,今日可還有紅糖糍粑,蜜醬鴨?給我們來一份。”

掌櫃自然認得常跑這條路的謝二娘,疑惑問:“二娘不是喜吃辣麼,怎的今日倒是吃上了甜的?”

謝二娘爽朗一笑,“我這位賬房先生心情不佳,吃些甜食會讓人開心些。”

沈青青聽後一怔,沒再刻意壓著聲音說話,用著本身細軟的聲音問:“二娘……為何要對我這麼好?”

“肯以真麵目示人了?”謝二娘眨眨眼,“不過你偽裝的忒不過關,哥哥也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沈青青啞然。

“下次還是貼些假胡子,哪兒有長的像你這樣連個胡子根都沒有的小公子?”

謝二娘隨後為她解開疑惑,原來謝家本是兄妹三人,叫梔梔的小妹兒時被人販子抱走了,她和謝大郎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找妹妹,到現在還沒尋到人。

“抱歉,二娘。”沈青青不知如何安慰,人販子這種挨千刀的,不論在哪個時代都讓人恨得牙癢癢。

“你不必難過,三妹冰雪聰明,又機靈可愛,許是被賣進了好門好戶也未可知。”謝二娘說著,心中感懷,尋人尋得久了,總要給自己編製些美好的事,才能堅持找下去,若一昧懷著最壞的想法,她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你們年紀相仿,看到你我就想到梔梔,這才出手援助,不過現在你幫忙理清了舊賬,反倒是幫了我和大哥。”

謝二娘實話實說,前賬房攢下的一筆筆爛賬委實讓他們頭疼,特彆有一家因賬目不清為由,又仗著

是權貴親屬,拖了他們好幾年的貨款。

這次她帶著小丫頭去,就是要把這筆款追回來。

沈青青沒再隱瞞,把自己要尋夫之事告知二娘,未想二娘聽了,隻搖著頭歎氣。

“傻妹妹,有上個月江州水匪之事,甭管水路陸路,官家都查得嚴,從三溪村往返一趟汴州耽擱二十天實屬正常,你也太心急了,就這麼跑出來,不怕你男人正好這時候回去?”

沈青青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阿洲從未食言過。

她更信阿洲,即便是有事,也總會托封書信回來。

而且,若他真在汴京遇到什麼事,她此時去了興許還能幫上忙,可若苦等個三四個月再尋,隻怕一切都要晚了。

與其在家熬心熬肺,不如相信直覺闖一次。

“二娘不必擔心,我已留好書信,待到汴京,我就守在那哪兒也不去,再寄書信回去。若我們真錯過了,阿洲也會回來尋我的。”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謝二娘點點頭,看著小丫頭嬌嬌弱弱,不想遇到事情卻能沉著冷靜,分析縝密,心中對她暗暗又生出幾分好意,“罷了,宏泰鏢局在汴京還算有些人脈的,等我們去了,我幫你一同找。”

沈青青聽了心頭一暖,忙起身行禮,“青青在此,先謝過二娘。”

謝二娘頷首,把心頭上冒出的另一個念頭壓了下去。

這樣溫柔聰,容貌清麗的小丫頭,怎麼會有人舍得不要呢。

罷了,且等去汴京尋過才知道。

*

關卡檢查雖耽誤了一日行程,但走水路,還是比陸路快了四五日。

趕到汴京,恰是大年初五,沈青青身在船上,便聽到城裡震天的炮竹聲響,謝二娘是生意人,抵達汴京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帶著夥計放炮仗,送窮神。

謝二娘見她在那乾看著,遞過去一支香,“你也來,今日可不止是送窮神,也是送衰神,指不定今日就有你男人的消息了。”

“好。”沈青青柔柔一笑,接下那支香,此時,她同謝二娘很是熟絡,形如姐妹,但在外人麵前,沈青青依舊扮著男裝,順便還貼上了兩片紮眼的小胡子。

隨行的夥計瞧見了,站在一旁偷著樂。

如今誰不知道,他們火辣俏麗的二當

家,瞧上了新來的小賬房,兩人正是濃情蜜意呢。

放完炮仗,沈青青問二娘打算何時討債,她好把賬本準備妥當,隻等同對方核對時,一舉拿下。

謝二娘瞧她神色嚴肅,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隻笑著說不急,今日各家還在過年娛樂,若是此時去找對方討債,定是要被轟出來的,需得等到初六才好去敲門。

一連幾日,沈青青陪著謝二娘在汴京城裡追賬,私下裡,二娘通過自己的人脈關係,把找尋西洲的消息發了出去。

起初追債的幾家都好應付,要麼對清賬後痛快付款,要麼在武力威脅下乖乖清賬,可最後一家,委實讓沈青青開了眼界,真真正正見識到了什麼叫老賴。

對方叫王鶴,聽二娘說,這人同東宮太子沾親帶故,當初謝大郎正是受了這層關係蒙騙,幫他先行押了數十批貨物進京,卻不想,等要賬時,才發現王鶴此人潑皮無賴的很,不但不給錢,還威脅要讓宏泰鏢局在汴京都沒生意做。

謝大郎打聽過,這親屬關係屬實,日子一久,再加上生意繁忙,他便就忍下了。

謝二娘年前才知道大哥吃了這麼大的啞巴虧,就等著找機會討回來。

經過幾日蹲點,摸清了王鶴常在哪兒出現,謝二娘帶著賬本雜役,把人堵在了大街上,當街討起了賬。

王鶴是個老賴,哪裡隻有宏泰鏢局一家欠款沒結,他眼珠子一轉,問清來討債的是個無甚背景的鏢局後,便威脅起來。

二娘不聽他那一套,怒聲讓他要麼清款要麼留下個胳膊抵債。

一時間,巷頭聚攏了一大堆看熱鬨的。

王鶴名聲在外,聽周圍有人起哄要二娘送他見官,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耍出賴賬的十八般武藝,大聲嚷嚷稱自己沒錢。

“二娘……”沈青青看他耍潑皮,走到二娘身旁遞話。

二娘含笑點頭,對著坐在地上不起的王鶴道:“王公子是有頭有臉的人,身上衣袍都是蘇繡,也值一些銀子,不如抵了吧。”

說罷,二娘讓雜役去扒他衣裳,王鶴見狀,一股腦的起身要跑,奈何街上人太多,堵得水泄不通,片刻後,讓二娘的人架了起來。

“先給他脫了,咱們去擊鼓報官!”二娘調查了

王鶴背景,雖不是什麼親屬,但他娘是東宮那位主子的乳母,二人是奶兄弟的關係。

後來王鶴搭著這條線,為東宮做事,這才有了膽子四處欠款。

若他一直得勢,仗著這樣的關係,二娘自然是不敢動他的,可王鶴這人不學無術,早就被太子厭棄,年前,不知因為何事,剛被東宮杖罰,轟出來過一次。

王鶴看她要動真格,眼睛一轉,嚷嚷道:“慢著慢著,我……帶你們去拿銀子還不成麼?但是得先對賬!”

“王公子早點配合不就得了,我不但帶了賬本,連賬房都請來了,那便請吧。”

沈青青本以為王鶴妥協了,待隨他到勾欄瓦舍深處後,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這人的無恥,遠遠不止如此。

王鶴壓低聲音,指著身後的歌舞喧囂的紅袖院笑嘻嘻道:“我那有錢的主兒就在裡麵聽曲兒呢,小娘子若要銀子,便隨我去取吧。”

謝二娘知道這處做何營生,自是不允許女子進入,王鶴如此,明顯是在刁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