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蝶園(1 / 2)

李炎從未想過,此生會有一日能讓爺帶著?逛一次勾欄。

曲林離金元邊境不遠,有不少互貿而來的金元人留在南璃,因此曲林的勾欄彆有一番異域風情。

李炎隨著?爺一路大方進到勾欄之中,歌聲淺淺入耳,紗帳之後,香粉曼妙近在眼前,不由得心?鼓鼓跳,拿胳膊捅了捅一旁麵色淡定的秦恒,“秦兄,沒想到還能跟爺來見見世麵吧。”

秦恒冷睨他一眼,沒有要?要?搭話的意思。

門口的夥計見幾?位氣質不凡,高喝一句:“客官來啦!”

一時間?,站在木欄後正?閒談的女子?齊刷刷的瞧向門口,這?三人身姿挺拔魁梧,華衣玉冠,各個容貌出眾,特彆是身著?黛紫錦衣的兩位公子?,容貌有些相?仿,看著?像是兄弟。

一人鳳眼生的勾人,一人麵色清冷剛毅,佇立在燈紅酒綠中,格外顯眼。

一眼便讓閣裡見多識廣的姑娘們來了興致,同大媽媽一擁上前。

“幾?位爺,這?是堂裡坐,還是雅間?裡伺候?”

李炎沒聽懂,大媽媽的意思是在問要?找幾?個人陪酒還是留下過夜。

這?時,提前問過爺來意的秦恒淡淡道:“找個大些的雅間?,多叫些姑娘,爺喜歡熱鬨。”

李炎啞然,不想素來不愛說話的秦恒會是個行家。

老鴇一聽,這?是來了個豪爽的大金主?,趕忙點了幾?人,跟著?伺候。

孟西?洲冷聲問:“花魁蓮蕊,若不能來伺候,今夜就換地方了。”

迎香院靠的是來往商客,奈何近日是淡季,生意不景氣。

平日來的又是花不出大價錢的恩客,媽媽正?愁著?養的妮子?無人光顧,打?算想辦法賣了呢。

終是聽人提起,她忙道:“爺,在的在的,這?就給您把蓮蕊請來跟去伺候……”

三人被鶯鶯燕燕擁著?走上樓,四月的曲林夜晚不冷,姑娘們為了美豔動人,大多穿著?青紗抹胸襦裙,搖著?腰段任憑恩客拿捏。

迎香院主?打?異域風情的噱頭,雅間?內布置浮華奢靡,就連酒具,也是帶著?金元花紋的銀器。

姑娘們聽秦恒道幾?人是東邊遠道而來香料商客,

更?是歡喜,一邊奏著?小?曲兒,一邊同三人飲酒閒聊。

很快,孟西?洲意識到,不管他們怎麼往這?幾?年宜州天?災上引,這?些姑娘們都閉口不談。

汴京城內,風月之地,講話口無遮攔,最能套出想要?的信息。

卻不想,來的第一日便碰了壁。

孟西?洲心?生離意,正?要?吩咐秦恒時,屋外房門輕叩,又走進六個懷抱樂器的女子?,為首的那人麵戴輕紗,媚眼勾人,便是曲林當紅花魁蓮蕊。

她一襲紅紗,其下羊脂白玉似的嫩膚若隱若現,童男李炎看著?,一股子?熱意上湧,不禁咽了咽口水。

除他之外,另兩人相?當淡定,隻顧著?飲酒閒談,這?一切都讓正?在賣力跳舞的蓮蕊看在眼裡。

方才來時,聽媽媽囑咐過了,幾?位恩客是揚州來的富商,出手闊綽,進屋一見,身著?黛紫華服的兩人容貌出眾,自帶著?一種難言的清冷高雅。

那股子?勁兒,說實話,沒有哪個勾欄女子?是不愛的,總比上來就動手動腳的臟男人好太多。

或許因兩人太過相?近,她一時半會沒分出誰是主?子?。

少時,歌舞終了,孟西?洲對著?蓮蕊勾了勾手,她蓮步慢移,香臂頗為主?動的環上孟西?洲的頸子?,嬌嬌的叫了一聲:“爺。”

“啊”的一聲,下一瞬,蓮蕊就被孟西?洲推了出去,她後腰撞在了桌案上,委實不輕。

蓮蕊從未真正?伺候過恩客,但像孟西?洲這?般俊俏清朗的恩客,她還是第一次見,想著?日後總要?承恩,還不如把自己交給這?樣的男子?,不免動了凡心?。

可孟西?洲那一推,帶著?十足的厭煩,讓蓮蕊傷了自尊。

但她不能退,若今夜不成,過段日子?她這?個命運不濟的花魁,可能會被公開叫賣,到時候,命運更?不由己。

“爺……是不喜歡奴麼。”蓮蕊眼眶紅潤,掛著?水潤,任人見了都心?生憐惜。

可這?模樣,落在孟西?洲眼裡,就成了另一張麵孔。

沈青青紅著?兔兒眼,既委屈又嬌嗔地喚他,“爺……”

媽的,他怎麼又犯病了。

孟西?洲定了定心?神,直到眼前的人變

回蓮蕊,才道:“……沒有,你坐過來。”

這?一幕讓一旁的秦恒看在眼裡,不由得擔心?起來。

爺最近分神的厲害。

孟西?洲拽著?蓮蕊的胳膊,一把將人攬進懷中,倏地,他全身一僵,強忍著?把人要?再次推出去的衝動,低聲道:“你們都出去,今夜她留下。”

一屋子?的姑娘瞧那位俊郎的爺點了名,不由得羨慕起蓮蕊來,看爺那骨架,不知華服褪下,又是怎樣醉人的身姿。

一眾人悻悻離去後,蓮蕊見旁邊還坐著?兩人,心?底一沉,她悄然湊到孟西?洲耳邊,話語微微發顫求道:“爺,奴有幸得爺的垂愛,還請爺看在奴是初承.雨露的份兒上,憐惜奴一些……”

孟西?洲並未回答,隻推她起身,隨後秦恒快速從袖籠抽出一條紅色錦帶,從後輕輕蓋住了她的雙眸。

蓮蕊心?中一寒,怎得不知此舉何意,知曉今夜怕是難以善終。眼淚不受控地落了下來,很快洇濕錦帶。

“莫怕……你們退下。”孟西?洲語氣稍緩,蓮蕊耳邊傳來遠去的腳步聲,她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由他寬大的手掌牽著?,緩緩走向粉紗幔帳之中。

“爺……奴想把帶子?取下……想看著?爺。”

話音未落,對方沾著?酒氣的唇瓣已經吻了上來,她嬌嚶嚶的,再說不出一句話,由著?他完全占據主?導。

直到李炎在迎香院外同剛從窗戶爬下來的小?公爺碰了頭,都不敢相?信平日悶葫蘆的秦恒竟他媽是個情場浪子?。

李炎雙目瞪圓,直往那閣樓上的昏暗處瞧。

孟西?洲淡然一笑,“怎麼,難不成你想去?”

“……爺,我可沒想過,我爹要?知道我去這?兒留宿,非得把我狗腿打?斷。”李炎說的太急,咬了舌頭。

孟西?洲兀自笑笑,不再逗他。

“那爺現在去哪兒啊,要?不我去就近的客棧給您開一間?房?”

畢竟翌日一早,爺還得回來。

“不必,回雲來客棧就好……”孟西?洲掐了掐眉心?,想到方才腦海中浮現出的場景,他心?裡不踏實。

說罷,李炎牽來馬車,同他一起往客棧行進。

*

夜過三更?,沈青青翻來覆去,好

不容易才有了些困意,堪堪閉上眼。

倏地,聽窗戶微動,似是有人在從外破窗。

沈青青心?頭一跳,囫圇地起身,就著?夜色順手摸了個花瓶,這?時,“啪嗒”一聲,窗戶開了。

夏風卷著?一股嗆人的香氣,送入沈鼻息,她心?一橫,抱著?瓶子?就對那人腦瓜子?砸了上去。

“是我。”孟西?洲眼疾手快,接下投來的花瓶。

柔和月色順著?敞開的窗欞漫進屋內,映亮了沈青青半露在外的冰肌雪肩和鬆垮的雪綢裡衣,明晃晃的刺眼。

那一瞬間?,孟西?洲瞧著?竟不自知地屏住呼吸。

心?口如雷般的鼓痛之意,迫得他弓了身,聽她帶著?絲憂慮問:“爺可是不舒服?”

是了,他一見她就不舒服。

又何故瘋魔似的偷偷跑回來找麻煩。

“沒有。”

酒氣沾著?溫熱掃過沈青青的臉頰,她眼底一沉。

這?段日子?她一直聞香、辨香,文?人墨客愛用什麼,高門貴女愛用什麼,清貴紈絝喜歡什麼,她都知曉。

而他身上染來的俗豔媚香,是那裡麵的人慣愛用的,一但粘上,幾?日怕是都散不去。

孟西?洲見她眼底無端冒出一簇暗火,有些不解,但也沒放在心?上。

此時酒氣泛上,他口乾舌燥,吩咐道:“給我端杯水來。”

沈青青像是沒聽見似的,折身往榻上走,給孟西?洲一人晾在月色之中。

他既是悄悄回來,不好做聲。便一路追到榻邊兒,冷聲問:“沒聽見?”

“聽見了,我不去。”沈青青撩開被子?麻利地鑽了進去,隻留給他一個單薄的背影。

瞧瞧,不過是佯裝疼她兩日,這?便蹬鼻子?上臉,連杯水都指揮不動了。

孟西?洲有股子?傲勁兒,既是在她這?得不到,他也不會自己去拿,索性?渴著?,褪下衣衫上了榻。

他這?頭剛要?夠被子?躺下,裡側那人卷著?另一床被,夾著?她從汴京帶來的小?米殼的枕頭,正?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他一把拽住對方胳膊,她一個沒穩住,跌坐下去。

淡淡的梔子?香隨著?散落的青絲落在孟西?洲的前襟之上,熏人沉醉。

倏地,溫熱的

淚跌落在孟西?洲的臉頰上,像是有人拿刀子?剌他似的,心?口一陣抽痛。

“孟西?洲,我不是你的丫鬟仆人,亦不欠你什麼,之所?以同意跟你演這?一場戲,我是看在阿洲的麵子?上。”

她帶著?些許哽咽,低聲道。

他這?才驀然驚醒,沈青青為何反應如此。

他就像是隻偷了腥的貓,回家還沒把嘴抹乾淨,的確是明目張膽了些。

以他們的關?係,孟西?洲本不必在意,冷聲嗬斥她一番也好,不理她也罷,總歸是不用慣著?的。

但不哄,心?口怕是要?疼一晚上。

“查案染來的氣味,這?就受不了了?”他抬手,一寸寸地將掛在她眼角上的金豆子?抹掉,而後溫聲哄著?:“做戲罷了,我並不好那些,今日不能讓人知道我在這?,便先不叫水洗了,去睡吧。”

沈青青知道他口中的“那個”是什麼意思。

他推了下那軟嬌嬌地腰肢,看她不再掙紮,乖乖躺了回去,這?才鬆了口氣。

聖人誠不欺他,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孟西?洲飲過酒,幾?乎是沾床就睡了。

乾躺在那的沈青青糾結半晌,方才那句話,怎麼越想越不對勁兒呢。

既是不能讓旁人知道他在這?兒,那他來她這?兒睡又是什麼意思?

少時,在孟西?洲的輕鼾下,沈青青也很快睡去了。

翌日一早,沈青青睜眼時,身側空留滿帳子?的媚香。

她起身開窗,又取來香料樣品,給自己試著?調了個茉莉小?甜橘的香囊掛在身上遮味兒。

早膳用了一半,忽而聽樓下有人大聲道:“周公子?回來了,不知迎香院的姑娘們您還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