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4(1 / 2)

公主府偏院兒一角,遠遠瞧著,就一間屋子裡亮著微光。

院內回廊上,零零星星的立著幾名侍衛,這些人身著紫衣銀甲,各個魁梧高大。

是金元大君的親衛。

幾人麵色輕鬆,都沒把當下的值守當回事。

因屋內躺著的那人,能不能活過今夜都還是個問題。

他們並不清楚那人身份為誰,隻受命前來看守,等一直等待著那位持大君手諭的貴人來接手。

同一時刻,屋內。

床榻上血水模糊,孟棠嬴被捆的結結實實,肩頭利刃刺透的口子還在突突冒血。

林宴知坐在一旁仔細拿針線縫合。

孟棠嬴額間滿是汗水,或許是掙紮累了,也許是墨仙堿的毒起了效,身子沒方才那般疼痛,隻偶爾因針穿入皮肉而蹙下眉頭。

他來公主府前,用過治療瘟疫的藥丸,故而疫病沒旁人症狀那般嚴重。

“你是霍羨的徒弟?”他用不太流利的金元話問了句。

林宴知沒理他,他從師父那知曉了孟棠嬴的真實身份,也清楚霍羨被他秘密囚禁多年的事。

若不是師父經曆喪子之痛,恨他到極致,一位濟世救人的名醫,又怎麼會被逼去殺人。

不能讓他雙手染血,違背從醫之道,這是林宴知拚命救下孟棠嬴的唯一原因。

少時,傷口處理妥當,林宴知摁著他吞了幾顆藥丸,再欲走時,他被孟棠嬴一把拉住腕子。

孟棠嬴因失血而麵色蒼白盯著他的眼睛,動了動唇,“我會死麼?”

林宴知從他眸色看到了生的渴求,他笑笑,沒有給他答案,隻把他的手猛地拂開,扭身離去。

一推門,見霍羨垂著頭,正被一位姿容俊麗的男子往裡推,身後還跟著一眾黑衣侍衛,各個蒙麵,佩戴藥囊。

林宴知搭了把手,低聲喚了句,“師父。”

孟西洲對林宴知沒有印象,卻也溫和道:“辛苦林大夫了。”

霍羨精神不太好,一動不動地靠在那,這時,屋裡聽到動靜的孟棠嬴疊疊喚道:“子思,子思!是你對不對!”

孟棠嬴聽到相熟的聲音後,身上頓時來了力氣,話語流露出興奮與歡喜。

他一直在等孟西洲。

林宴知聞聲眉頭緊蹙,後接過師父的輪椅,跟著那位“子思”折回屋中。

孟西洲大步走到榻邊,居高臨下地掃了眼孟棠嬴。

“孟棠嬴。”

孟西洲一直這麼叫他,從兒時他落水後,便是這般,再不叫他的表字。

孟棠嬴此刻發著低燒,體內帶著吸食墨仙堿後的效果,精神是渙散的,但依舊,他強撐著精神仔細打量著他。

這是汴京私宅,沈知意飲下毒酒後,二人第一次見麵。

“子思,好久不見。阿意你見過了吧。”他咧嘴一笑。

喃喃道:“我那天見到阿意了,她穿著金絲銀線的錦衣華服,可比往日容顏更盛……”

想到那夜青青為他設的局,孟西洲眉色一壓,聲音頓時冷若寒冬。

“她死了,三日守喪,葬於乾元二十三年元月初五,孟棠嬴,她的靈位現在還供奉在顯國公府的祠堂中,你忘了嗎?”

屋內的燭火炸出聲脆響,孟棠嬴眼眸一顫,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似的,瞪大了眼。

“不對,阿意明明還活著。”烏色的眼瞳向下亂瞟,飄忽不定,他半分遲疑,半分堅定的說:“賀蘭卿就是阿意,賀蘭煜帶她用膳時,我是見過她模樣的……”

他頓了頓,在混沌的思緒中抓住了一點清明,他辯解著,“賀蘭卿明明和阿意一模一樣!若她不是阿意,你又怎麼會三番四次來到金元,甚至不惜屢次受傷來幫助她脫險?!”

“子思,我太了解你了,你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不會對一個陌生人做到這一步。”

孟西洲驀地苦笑,話語平靜柔和,“我和賀蘭卿本就有婚約,如今這一切,是我欠她的。至於青青,孟棠嬴,你根本不配提到她。”

孟棠嬴挑眉:“那你配?”

“我也不配,沈青青也好,賀蘭卿也罷,跟你沒關係。”

孟棠嬴掃了眼站在他身後的李炎與秦恒,擠了個笑容,“怎麼,我現如今病成這樣也要回南璃麼?”

他忽然咳了兩聲,“你不怕我把瘟疫帶回南璃?”

“不差你一個了,孟棠嬴。”你暗中送去各州的病患一共幾隊?”

孟棠嬴心底一沉。

“我來替你回答,八隊。”

孟西洲早就想到孟棠嬴不止會對金元下手,菱萊的瘟疫傳染頗快,若散播開來,對金元又或是南璃都是重創。

到時候孟棠嬴聯合菱萊和耀雲一起夾擊,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起初,孟西洲並未想到還有菱萊這個南璃附屬國參與其中,若不是沈青青暗中查明棲無君的身份後,提醒了他,孟西洲也許真就忽略掉了。

最初王都出現問題,孟西洲隻猜測是旗勒善部的瘟疫,是沈青青順著棲無君這條線索,最終發現了菱萊的野心。

孟棠嬴見最後的底牌也被孟西洲撕了個粉碎,心底萌生出些許心灰意冷。

到現在,他已經一無所有。

連心底最渴望的人,也見不到了。

孟棠嬴此刻喉嚨熱快要的噴火,他大口喘著粗氣,目眥欲裂地盯著孟西洲,不甘心地譏笑道:“哈哈,你最後做了皇帝又怎樣?難不成阿意就能回來了嗎?到頭來,你一樣是個孤家寡人……”

這句話對孟西洲的確有攻擊性,是因為那句孤家寡人。

這是孟西洲不敢想的。

帝王之路,無她相伴,那餘下的隻有悔恨與思念。

他默然,這時,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不會的,”一聲清麗的嗓音夾雜著幾聲咳嗽,瞬間把屋內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去了。

沈青青被兩個侍女攙扶進來,邊走邊道:“我會跟他在一起,而孟棠嬴,隻有你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沈青青的出現對孟西洲太過意外,方才離開鳳棲閣時,她還身子滾燙,睡得昏天黑地,如今卻出現在這,還說出了他這輩子都料想不到的話。

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遲疑許久,差一步就要縱身躍下時,有個人輕輕拽了下他的衣袖。

雖不能把他徹底帶離死亡的邊緣,卻也足以重燃生的希望。

但這一句後,孟西洲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幻覺?

他明明吃過藥的。

沈青青下午用過的藥見了效,此刻身子爽利不少,就這麼慢慢走到孟西洲身前,看他目光呆滯,她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方才醒來後,聽了赤月說霍大夫被人捆住,帶來鳳棲閣見了孟西洲,之後他推著霍大夫,滿臉戾氣的走了。

沈青青覺得情況有些不太對,讓赤月打聽到發生何事後,就一路來了偏院。

此時的孟西洲也已回過神,看到她眸色清明,知曉她方才的那句不過是她在孟棠嬴麵前做做戲。

殺人誅心。

不止是他孟棠嬴會。

很明顯,孟棠嬴此刻半瘋半癲的模樣,足以證明沈青青這句同他在一起,對他的打擊有多麼大。

孟西洲從侍女手中攙扶住她,後輕輕將她摟緊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