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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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景三十九年,六月十八。

睿和公主啟程和親,十裡紅妝,和親儀仗聲勢浩大。

前兩日,金元大君特攝天下,上到朝臣下至百姓,無不歡呼雀躍。

啟程這一日,普爾圖木裡裡外外塞滿了人,以至於王都府衙不得不增派人手維持秩序,就連靳家都受左賢王之命,在下九流中散出消息,暗中護送和親使團平安出行。

負責衙役的溥純身著官服,騎著馬,直到公主車駕從視線中消失,才敢鬆懈下來。

回首見小弟還盯著那人遠去的身影,低聲道:“人都走遠了,回去吧。”

“嗯,兄長也要當值,我也要去趟戶部,還有些差事未辦完。”

溥純看他麵色不佳,到底是自家兄弟,勸慰道:“母親秋日要辦詩會,以你如今官職,到時候王都貴女還不是任你挑?”

溥洪往日也是這麼想的,隻要他走上高位,即便再不受寵,溥家和官職總能為他謀得個對仕途有助的好婚事。

可真惦記上了一個人,才發現往日的念頭有多麼可笑。

相伴一生的事,總歸不該太功利。

他沒作聲,扭身沒進人群中。

此刻,跟在和親儀仗中的蕭應、嬌玉、嬌雲被街道兩旁聲勢所震撼。

彆說幾個南璃人意外,就連賀蘭淩與賀蘭景都為之驚訝,暗想若是九妹是個男兒身,今時今日坐上左賢王之位的會是誰,可就不好說了。

半途,坐在車駕中正愣神的沈青青耳畔傳來一陣陣整齊的呼喚:“公主萬福金安。”

沈青青順著聲音撩開車簾一角,人群瞬間爆發出更高聲浪的呼喊。匆匆瞥去,數百號人跪在那行禮叩首,沈青青聽嶽楓解釋,才知道這原是她之前從靳家手中解救下來的那些奴隸。

這些人大多學了手藝,拿著她給的盤纏開啟了新的生活。

此刻,嬌雲見跪在那虔誠叩拜的人群裡,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驚呼道:“玉姐,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嬌蘭?”

嬌玉順著她的指尖瞧見那個身著素衣的女子,若不是嬌蘭眉心有一點痣容易分辨,否則她可想不到那個看上去三十多歲,半頭白發的女子會是三人中長相最出眾的嬌蘭。

這時,嬌蘭也注意到車駕旁的兩位舊友。

她雙眸瞪圓,不可置信地看向二人,下一刻,她猛地起身,踩著旁人往前衝去,高聲喚道:“嬌雲、嬌玉?是我,我是嬌蘭!”

“玉姐,真是她!”當年汴京一事後,她們隻知嬌蘭被人牙子發賣,卻不想竟會流落金元。

嬌蘭起身走了沒兩步,立刻被守在周圍的王都衙役扣下。

“阿玉!阿雲!是我啊,求求你們救救我!”

“帶我回去,帶我回去!”

哭喊快速被人潮淹沒,卻又恰好讓沈青青聽了個真切。

隻那一瞥,嬌蘭衰老落魄的模樣留在腦海。

沈青青不由得想到當初嬌蘭在自己最卑微脆弱時,帶走了她最後的希望。

無力的絕望感,像是生在峭壁上的草木,碎石而出。

她恨過,也放下過。

冥冥之中,要在今日遇到。

沈青青思索片刻,撩簾叫來嶽楓,吩咐道:“方才衝撞儀駕那人我認識,將她一並帶回汴京吧,同貨船一起。”

人聲喧鬨,直至碼頭也未曾停下。

真要跨上離開普爾圖木的官船時,一直緊繃著的沈青青已是淚眼汪汪。

賀蘭淩上前一步,扶住她,小聲叮囑:“小妹,牢記家訓。”

她頷首,腦海回蕩著的滿是離宮前,母親喚著的那一聲“九兒”,然後穩重地邁上甲板。

雛鳥總要離巢。

在金元,她已經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了。

她會換一中方式,去守護這裡的百姓。

*

按照南璃婚俗,和親大典會在使團抵達的第二日,黃昏時分舉行,並不受六禮約束。

但這一次,禮部卻犯了難。

隻因臨國公主嫁來為後。

南璃史上屈指可數的幾次和親,從未過這樣的前例,即便是鄰國曆史,也難尋此聞。

故而禮官早早便開始討論,和親大典與新帝大婚這兩套完全不同的宮廷禮俗要如何融合在一起舉行。

將近半個月的爭論與查閱典籍,禮部終是在新帝親自參與下,定了最後方案。

元寧一年,七月初七,南璃帝後大婚。

和親使團前兩日便抵達汴京,並未依照禮數住進四方館,而是被安置在青園。

初七晌午,負責大典儀容的女官叩響在桂蘭院的門。

捱到快天明才睡著的沈青青是被赤月叫醒的,“殿下,方才禮官說,奉迎的禮官準備按照既定時辰,帶著百官來迎娶,您該起了。”

來之前,劉嬤嬤教過,南璃帝王婚俗,按照禮數,尋常六禮中親迎一禮,會在帝後大婚中,改為奉迎,由禮官與百官代為進行,以顯皇帝之尊貴。

沈青青由著幾人擁上前伺候,嬌玉乾事輕巧,拿起木梳為她梳頭,赤月則躬身手持粉撲上妝。

赤月瞅見黑眼圈,嘟著嘴叨嘮著:“殿下昨夜沒休息好麼?您先堅持下,彆閉眼了,不然迎親隊伍到了奴婢都化不完。”

此刻,沈青青思緒已經遊離在世界之外,她腦袋跟個撥浪鼓似的,隨便倚著一個力,便能睡著。

少時,窗外震天的炮仗聲將她擾醒,對鏡一瞧,幾個丫頭已經把妝化好,發髻也梳妥,配著金翠發飾,隻等著一會兒佩戴那頂九龍四鳳冠。

這時,嬌雲從廳內去來幾塊點心,“殿下先用一些吧,今日大典,怎麼都要折騰一日。”

正說著,院外傳來一陣陣儐相的歡呼聲。

沈青青好奇的向窗外瞧了瞧,一隻大雁從牆頭飄過。

“赤月,那可是隻大雁?”沈青青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帝後婚禮流程簡單,不該有拋雁這一步。

赤月沒瞅見,周圍的女官捂嘴竊笑,似乎知道些什麼。

“去瞧瞧是怎麼回事。”

“是。”

待赤月步至院門,見那被堵得水泄不通,有一沉穩渾厚的男子聲音不緊不慢的吟詩。

赤月怔住。

這不是小五的聲音?

此刻,被賀蘭家的兩位哥哥與金元隨行的儐相攔在外的孟西洲笑意盈盈,已經念了三首催妝詩。

陸成玉麵色溫和,對著兩位殿下拱手行禮,“四殿下,七殿下,三首已罷,帝後大婚良辰吉時可是耽擱不起。”

賀蘭淩束手笑道:“三首催妝詩就想見到新娘子?真當我金元公主這麼好娶?”

賀蘭景附和:“就是的!再來三首,不,再來三十首!”

素來疾言遽色的孟西洲今日是半點脾氣都沒有,他耐著性子,又做了兩首,

睿和公主西來嫁,入主南璃朱門家。

不需珠粉掩芙蓉,青園春色映白紅。

赤月聽著止不住的笑意,扭身去回稟殿下。

“好!好!”李炎帶人起哄著,這時,賀蘭淩突然給了個眼色,身側的儐相微微讓開一個空隙。

孟西洲眼疾手快,蹭地穿了過去。

一下子,擋在院門的人群瞬間被李炎秦恒等人衝散了。

陸成玉盯著麵色如常的賀蘭淩搖了搖頭,暗道:這家夥為了把自己媳婦再娶回來,可真沒少下功夫,竟連鄰國皇子都能買通?

那頭,沈青青得知孟西洲帶百官親自來迎親,瞬間慌了神。

“他真在外麵?”

“是,聖上被您的幾位哥哥攔著不許進呢,說是讓做三十首才給進。”

“四哥七哥……”沈青青有點擔心外麵的情況,正欲起身,被赤月攔住。

“娘娘您可不能隨意出去,不吉利的。”老嬤嬤拉住他。

“是啊,合著該讓殿下們為難一次小五,他光欺負您了。”

沈青青小臉微紅,點了點頭。不過聽到孟西洲親自迎親,自是高興暖心的。

可這個時空階級思想保守,帝王親自迎親這中事,也未免太出格了。

“殿下怎麼還發起愁了?”守在一旁的老嬤嬤是孟西洲特意指派過來的,看出她所想,上前寬慰,“殿下安心,這都是陛下的一片真心情義,說句實話,整個南璃都是咱們陛下的,帝後大婚,隻要陛下喜歡,遵循三書六禮,沒有什麼不合禮製的。”

“您呐,就儘管放寬心,日後您在咱們南璃,可都是美美滿滿的好日子了。”

老嬤嬤這一句句的,說進沈青青的心坎裡,讓她稍稍放下心來。

“都彆愣著了,速速為殿下更上嫁衣,佩戴鳳冠。”

待穿戴妥當,新娘子站在那,容貌清麗柔美,目光如水,似若仙泉一般清澈乾淨,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愣是把一屋子的女官都看出了神,幾人同這位準皇後娘娘的第一次見麵,便已了然為何聖上南璃百家好女不要,非要去鄰國求娶。

她由赤月攙扶著,走出堂門,見到了在外等候的孟西洲。

身著緋色絳紗袍,頭頂通天冠,腰間除了佩戴玉綬,沈青青還瞧見她送給他的那個香囊。

二人無言相視一笑。

隨後,在一片喧鬨聲中,兩人並肩走出青園,沈青青被攙扶著,上了百香車駕。

南璃帝王騎馬在前,百官隨行在最後,一路穿過鬨市街坊,場麵宏大。

進了皇宮,依照禮製,進大殿受皇後受寶冊,文武百官更換朝服上殿聽禮官宣讀製書。

折騰完一圈,殿外落下暮色。

二人行同牢合巹之禮。

一日沒吃沒喝的沈青青瞧見同牢禮端上來的蒸肉,兩眼直冒光,立在一旁的孟西洲瞧見暗暗一笑。

幸虧他吩咐過,同牢禮準備的肉菜要多一些,是她愛吃的口味。

故而這場同牢禮,帝後愣是當著眾人麵,將一盤肉分食乾淨才結束。

之後,帝後共入禦幄,至此,這整整一日複雜的婚禮才算結束。

待文武百官退下,沈青青還跟個玩偶似的,僵在那,保持微笑,目光呆滯的看向前方。

整個人都木了。

此刻禦幄中隻有內官和二人,孟西洲瞧見她頭頂的那套鳳冠,蹙起眉,輕聲問:“沉嗎?”

沈青青一時還沒回神。

他抬手想要為她取下鳳冠,沈青青這次反應過來了,她伸手扯住他袖口,“這是作何?”

“太沉了,我先為你取下。”孟西洲溫聲說著,沒有用朕這個字眼。

沈青青轉念一想,上次見他就已登基,他也沒當著她麵以此自稱過。

“再等等,等陛下同臣妾回到寢宮的。”她不想被人看到金元來的皇後不守規矩。

孟西洲的心口猝不及防地冒出一股酸楚。

若可以,他不想登基為帝,隻想回到過去,不做顯國公世子,哪怕隻是個三溪村的包工頭也好。

守著那一畝三分地,摟著媳婦過日子。

孟西洲望向身邊的姑娘,這一眼,仿佛穿過三生三世。

終於,他兌現了承諾。

三書六禮,我娶你,一樣都不會少。

他捏起她下頜,柔柔落下一吻。

女孩的臉霎時紅了。

“陛下……”

這一聲嬌柔柔的嗓音,太要命了。

“我們先回紫宸宮吧。”他牽上她的手,拉著她一路回到寢宮。

邁進門的第一件事,便是為她取下鳳冠。

光潔的額頭上,被鳳冠箍出一道刺目的紅痕,他抬手撫了撫,分外輕柔。

“疼嗎?”

沈青青搖搖頭,攥住了他的手,吻了他的指尖。

沈青青知道,今日典禮他已為她破了太多例。

不過兩人往日辦不起,錯過的婚禮,終是在今日彌補了遺憾。

那種重拾過往的釋然與感動,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會明白。

孟西洲垂首吻上,炙熱而激烈,嘗著她唇瓣上的口脂,香醇甜美。

二人擁著,倏然,門外有人喚道:“陛下,陸大人說殿內的喜宴已經備好,隻等您去了。”

孟西洲哪裡舍得出去?他真是等不及了。

沈青青推了推他,喘息之餘,低聲說:“陛下快去……”

“青青,不要喚我這個,嗯?”男人挑了挑眉,唇瓣上還沾著口脂,分外嬌紅。

“那喚你什麼?”美人故意拉長了音,眼波流轉,笑靨生花。

他俯身,咬住她頸子,啞聲道:“你知道的。”

輕輕一嘬,姑娘細若蚊吟地了聲,“子思。”

“不對,再想想。”

一寸寸的啄過鎖骨,她一退再退,被他鎖在臂膀與木屏之間,無處可逃。

沈青青緊抿著唇,吐出那兩個字,“……阿洲。”

“陛下,百官在大殿等候多時……”內官再次催促。

“你快去……快回。”玉指勾了一把那白羅方心曲領,撩得人心神蕩漾。

“等我。”他咬著牙說出口,靠著慘存的意誌,扭身離開。

孟西洲幾乎是踩著雲彩飛到大殿之中,跟在後麵的儀駕完全趕不上陛下的步伐,但又不能錯了位置,隻能硬著頭皮,舉著儀仗緩緩走去。

待孟西洲進到大殿,百官隻瞧見聖上孤零零的一人走上禦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