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時間又過了兩個小時, 窗外的天色剛蒙蒙亮,熬了一夜的靈犀不顯疲態, 反而精神奕奕,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對守了一夜的閆磊說:“身體都僵硬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閆磊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熬了一夜了, 不累嗎?”
靈犀搖了搖頭:“熬得時間太長, 反倒不困了, 出去散散步應該能好些。”
“好吧,”閆磊站起身, 拿起外套, 說:“走吧。”
此時,遠方的亮色, 從天邊透進來, 天地間仿佛灑下了一層清冷的輕紗, 風呼嘯著吹過, 經過還未從黑夜睡夢中清醒的代爾祖爾城, 所有的街道上空無一人,讓這處殘破的城市,透著一種令人心慌的冷寂。
兩人沿著安靜昏暗的馬路,一步步往前走。
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昨天遭襲的一個地點,破碎的地麵上, 殷紅的血跡已經乾涸,隻留下一個個深深的發黑的印跡。
靈犀停下腳步,沉默的盯著那些血跡,這一刻,剛剛贏得一場新聞大戰的成就感慢慢消失,那種完成一件大事的激動和喜悅的情緒也逐漸冷卻下來,她清醒的認識到,述諸筆端的一個個傷亡數字,是由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組成的。
靈犀站了好一會兒,感覺到涼風打透了衣服,她跺了跺腳,轉過身,低聲道:“回去吧……”
說罷,她也沒有理會閆磊,隻一個人自顧自的低著頭往回走,她的腳步很慢,步伐沉重,閆磊也不說話,隻跟著她的節奏慢慢往回走。
這時候,他們途經一戶人家,忽而聽到裡麵傳來壓抑的哭聲,那棟房子裡亮著極其昏暗的燭光,透過窗戶,靈犀看到屋子裡,一個母親趴在孩子冰冷的屍體上,痛苦的哭泣著。
經過昨天的襲擊,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有多少生命驟然逝去,在這座城市裡、在這個國家裡,許多地方也在上演著同樣的一幕,僥幸幸存的人們抱著親人的屍身,流淌著悲痛的眼淚。
靈犀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明明知道這世界上的一切其實都如露水般短暫。
眼淚是無用的,世事是短暫的,這些她都知道。
然而,
然而……
“彆看了。”不知什麼時候,閆磊站到了那扇窗戶前,擋住了她的視線,他溫柔卻強硬的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帶離了那個地方,也把她從那種空寂又悵然的悲傷情緒中拖了出來。
閆磊拉著她大步往前走,靈犀抬起頭,望著他寬闊的背影,心頭靜謐的湧上一股暖流,手腕間微熱的溫度,帶給她一種生命的踏實感。
很快,他們就回到了政府大院,閆磊把她送到房間門口,低頭對她說:“好好睡個覺,什麼都彆多想。”
靈犀抬頭看著他,彎唇一笑,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名字很好?”
閆磊聞言微微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什麼?”
靈犀耐心的解釋道:“閆磊,三門閆,三石磊,雖然是石頭,卻與‘眼淚’同音……
你知道嗎?石頭不僅是石頭,而是有靈魂的,它們曆經千年萬年的滄海桑田而來,比起須臾生命,它們凝聚著時間與空間的力量,有人類所無法探知的神聖。這種凝固的神秘力量,仿佛通往世界儘頭,有來自極地般的冷酷和純淨,卻又同眼淚般讓人溫柔的感動……”
“真是個好名字,是不是?”
她的眉眼彎彎,甜美的笑容好似冰雪初融,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暖意,從她口中吐出充滿詩意的語言,把“閆磊”這個普通的名字描述得好像具有靈性一樣,讓閆磊當場僵在原地。
一時間,他的心裡泛起一絲甜意,但同時又湧起一絲對自己笨嘴拙舌的懊惱,這種時候,居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看起來就像一個沒文化沒情趣的笨蛋大老粗一樣!
靈犀看他沒什麼反應,想著或許她這麼評價彆人的名字有點唐突了,便住了嘴,轉而打開門進了房間,對傻站在門外的閆磊說:“那,我就休息了,你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再見。”
閆磊看著那扇門漸漸合攏,最後隻能乾巴巴的回了一句:“……再見。”
等到靈犀的房門徹底關閉,閆磊的眼睛緊緊盯著門板,過了一會兒,他抓狂的用手揪著頭發,一邊無聲的跳腳一邊無聲的呐喊——你個沒出息的蠢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大笨蛋!
他怕弄出聲音打擾到靈犀休息,於是很快就快步離開了這裡,但那股無處發泄的懊惱之情淤積在胸口,把他憋得幾乎呼吸不暢,他毫不懷疑,若是再來這麼一次,估計他都得憋出病來!
瘋了瘋了,你怎麼笨的這麼無可救藥!
這一刻,他簡直想回到十分鐘前,一巴掌扇死那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但無論他如何懊悔也晚了,隻能鬱悶的打道回府,寄希望下一次能表現得好一點兒。
或許是因為引起了國際爭端,所以代爾祖爾城迎來了難得的平靜,沒有再次遭受襲擊,靈犀借此機會好好的補了一覺,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她去政府大院的食堂吃飯的時候,正好看到哈迪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於是她也端著餐盤過去了。
“白小姐,你起來了?”哈迪看到靈犀,笑著打招呼:“昨天辛苦了,我以為你會睡很久,所以就沒去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