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好友因為遲小圓的到來,心情肉眼可見的變好,楊軒也很開心,幸好他幫上了忙。喝完咖啡,他站了起來,兩手插在口袋裡,“那你們聊,我先走了。”他不當燈泡。
走到門口,楊軒又回頭:“陸小堯,我爸媽他們堅決站在你這邊,有需要儘管開口。”
陸堯眼底浮上些許暖意,“我記住了。”
楊軒點點頭,背對著陸堯抬起一隻手,揮了揮,然後開門離開。
剩下遲小圓跟陸堯。
遲小圓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拉起陸堯,抓著他的手腕,走到了沙發,按著他的肩膀坐下。
陸堯垂眸,出神地望著自己的手腕,隻覺得那裡仿佛著了火,又沿著血脈,一路燒進了心底。
“陸堯?”遲小圓碰了碰陸堯的肩。
陸堯很快回神,“嗯?”
遲小圓動了一根手指頭,一張椅子就自動移過來,他在陸堯麵前坐下,抱著手臂,嚴肅地看著陸堯,一字一句陳述事實,“剛才你在生氣,還很難過。”
他篤定無比,目光灼灼地望著陸堯,“你一定有事。”
“我……”
“我們是朋友呀。”
遲小圓猛地把臉湊到陸堯麵前,幾乎貼在一起,“我想幫幫你。”一隻手按在胸口的位置,他目光坦率,又帶著些許疑惑,“你難過了,我似乎也會不舒服。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陸堯歎了一口氣,他摸摸遲小圓的頭,原本空茫的眼裡染上了滿足笑意,“好,我告訴你。”
“嗯,你說,我聽。”遲小圓很專注。
陸堯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不自覺帶上了冷光,“我的父親,回國了。”
遲小圓懵懵的。
父親?
那是親人呀,可是陸堯看起來一點都不想見到對方。
為什麼?
想起陸堯總是做噩夢,又想起陸堯左手手腕上的疤,以及曾經在陸堯夢裡看到的場景,應該跟這個有關係。
遲小圓緩緩開口,“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小圓想問什麼?”陸堯麵上的冷意還沒散儘,但跟遲小圓說話,語氣卻不自覺柔和下來。
“能告訴你小時候發生了什麼嗎?”整理了一些自己疑惑的事,遲小圓繼續問,“你手腕的疤,之前夢妖模擬的場景,還有,你噩夢時總會喊‘媽媽’……關於這些,你願意說嗎?”
停頓一會,他握住了陸堯的手,熱乎乎的掌心貼在陸堯手腕的肌膚上,“你不說也可以。”
陸堯抬頭,遲小圓正專注地看著自己。
許久,陸堯開了口,“我手上的疤,是我媽媽劃的……你在我夢境裡看到的那些,都是我小時候發生的……”
都是真實的。
傅雅的爺爺,是從上頭退下來的,而父親經商,家境極好,她是一個眾星捧月的公主,夢想著遇到自己王子。
然後,她遇到了陸榮俞。
陸榮俞相貌英俊,風度翩翩,談吐、舉止優雅從容,她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
陸榮俞那時在決策上出了錯,公司的資金鏈差點就斷了,傅雅是傅父唯一的掌上明珠,他以陸榮俞娶傅雅為條件,答應借他二十億周轉。陸榮俞答應的很快。
陸榮俞娶了傅雅,公司起死回生。
傅雅在陸榮俞為她編織的夢境裡,以為很幸福地過了九年,可那一天,她外出購物,意外撞見告訴她要出差的丈夫。
他就在對麵,跟另外一個女人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眼神藏著炙熱的情意。
私家偵探調查的結果,傅雅不可置信,更無法接受。
她質問陸榮俞,陸榮俞大概沒想到傅雅會知道,可那時傅父和傅母因為飛機失事死亡,傅老爺子也已經去世,陸榮俞再也不忌諱傅家了,他不再裝出情深不壽的模樣,露出了本來麵目。
陸老爺子在國外,又在養病,消息滯後,陸榮俞肆無忌憚,乾脆不再回家。
傅雅受的打擊太大,漸漸精神失常了,她一次、兩次……無初次傷害自己,陸榮俞都沒回來,所以,她看到了陸堯。
那天B市降溫了,還下了雪,非常冷,她帶著陸堯到了遊樂園,然後告訴陸堯,乖乖等她。
之後,她丟下陸堯,回了家。
她告訴陸榮俞,陸堯失蹤,被綁架了。陸榮俞終於趕回來了。
陸榮俞會為了陸堯回家——有了這個想法,傅雅瘋的更徹底。
她一會騙陸榮俞陸堯病了,一會騙陸榮俞陸堯出事了,幾次三番,陸榮俞煩了,提出離婚。
“離婚”兩個字成了壓垮傅雅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不再想活。
她什麼都沒有了,隻剩下陸堯,她不願意讓陸堯成為章芸的孩子,更擔心陸堯被欺負——她精神失常,出現幻覺,看到了陸堯被章芸欺負的模樣。所以,她要帶著陸堯一起離開。
“手腕的疤,就是那時候割的。”陸堯摘了手表,露出顏色雖然淡了,但仍舊猙獰的疤痕。
他已經記不起來疼不疼了,唯一記得,他當時害怕極了,生存的本能讓他掙脫開母親禁錮他的手,跑了出去。
他滿身鮮血的模樣嚇到了人,被帶去醫院後,就昏迷了,再次醒來,陸爺爺就坐在床頭。
他接受了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才慢慢恢複,期間,他再沒有陸榮俞和母親的消息。
直到七月,他生日的那天。
“那天,爺爺問我,要不要見媽媽,她想見我一麵。”陸堯低下頭,繃緊的身體和指尖輕微的顫抖,將他的脆弱暴露了出來,“她不再是那個溫柔的媽媽,我害怕她……我拒絕了。”
傅雅當時接受治療,病情已經逐漸轉好,她想見陸堯,跟他道歉,也想幫陸堯過生日。陸堯拒絕見麵,她卻十分想念陸堯,所以,她趁著醫護人員不注意,跑出了醫院。
然而在醫院不遠處的馬路口,一輛貨車突然刹車失靈,徑直朝她撞了過去。
看著陸堯難過、自責的模樣,遲小圓也跟著難受,心臟酸酸澀澀的,本能地想抱抱陸堯。
這麼想,他就直接做了。
他換到陸堯身邊坐下,兩手伸出去,抱住了陸堯,將陸堯的頭按在自己肩膀,掌心貼著陸堯的背脊,一下下,輕輕地拍打。
“陸堯,你可以哭出來。”他貼著陸堯耳朵,聲音很輕,“我設了結界,彆人不知道的,我也不會看你。”遲疑了一秒,他又說,“不然我暫時屏蔽聽力,這樣就不會知道了。”
感受著遲小圓懷抱的溫暖,陸堯抱著他纖細的腰,用儘了全力,仿佛抱著世界上唯一珍貴的寶物。
“沒關係。”
你是遲小圓,即便我撕開傷口,不再偽裝,讓你看到我狼狽、脆弱,也沒關係。
但陸堯沒哭,他不會哭了,可他貪戀遲小圓的懷抱,就這麼緊緊地抱著遲小圓,不願意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