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在電梯外追上了楊軒。
“出了什麼事?”他站到楊軒身邊,詢問地看他。
楊軒失魂落魄, 蔫頭耷腦沒有精神的模樣, 他認識楊軒這麼多年以來, 還是第一次見到。
更彆說, 楊軒哭了。
聽到聲音, 楊軒轉頭, 愣了好一會才喊:“陸……小堯?”
陸堯緊了緊眉頭,“你怎麼了?”
“……沒事。”楊軒搖搖頭,轉臉盯著電梯跳躍的數字,怔怔愣愣, 眼神沒有焦距, 思緒不知飄去哪裡。
很快電梯上來, 他走了進去。
陸堯看著楊軒,在電梯門要關上的一瞬,抓住他的手腕, “楊軒, 我們是朋友。”
因為陸堯伸手, 電梯門感應到, 重新打開。
楊軒站在陰影裡, 望著陸堯, 很茫然, 他的腦袋疼得厲害, 心裡無限苦澀, 剛才一直在偽裝, 不想被發現,這下被陸堯一句“朋友”弄的鼻頭一酸,眼淚再次簌簌掉下來。
陸堯驚訝,走進電梯,按下18層。
電梯向上,他對楊軒說:“先去我家。”
他又準備打電話叫醫生,楊軒吸著鼻子,按住陸堯的手,拿走他的手機,按掉。
“不用醫生。”他的身體沒事。
他隻是腦袋裡驟然湧現了很多不屬於他的記憶,那是一個男人的一生,從幼年到少年,再到青年、中年、老年……一幕幕的場景就跟過電影似的,飛快地過完了那人的一輩子。
在這份記憶裡,他還看到了另外一個人——江明月。
男人在二十歲時初遇江明月,此後的六十年,一直跟江明月在一起。他們玩鬨、談笑、月下訴衷情……然後做更親密的事。
一晃六十年,男人垂垂老矣,生命即將到儘頭,江明月卻依舊是青年的模樣,沒有絲毫改變。
江明月是妖。
是一隻兔子幻化成人。
然而他以男人愛人的身份,陪伴男人一生,坐在床前,送男人合上雙眼,離開人世。
這些記憶出現的同意,楊軒一直以來每每夢見卻看不清模樣的人,臉龐也清晰出現在他眼前。
那人,就是江明月。
男人是他,也不是他。
更準確地說,男人是他的前世。
被陸堯帶回家裡,楊軒在沙發坐著,頭低垂著,臉色很蒼白,這些記憶對他的衝擊力太大了。
他不是無法接受這些記憶,而是無法接受……無法接受他曾經就那樣丟下江明月離開。
是他自私地拉江明月墜入凡塵,讓純潔如白紙的江明月懂得感情,懂得離彆的痛。
而現在,這輩子的他,又要重蹈覆轍,妄圖將好不容易從過去走出來的江明月,再次拉回深淵。他是人……江明月是妖。
江明月如果再跟他在一起,幾十年後,又要經曆分彆,太殘忍了。
抱著頭,楊軒第一次爆粗口咒罵。
陸堯取了一瓶酒打開,倒了一杯放在茶幾上,推到楊軒麵前,“喝點?”
楊軒拿起酒,一口灌下。
喝得太久,他打了個“嗝”,平時楊軒最重形象,這種打嗝的事絕對不許發生,然而現在……
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滿,再次一口喝下,最後一杯杯喝不滿意,他乾脆對著瓶口喝。
等到他停下,陸堯才問:“願意說嗎?”
楊軒喝得太快,有些上頭,紅了臉,聽到陸堯的聲音,他猛地抬頭,對了,遲小圓!
江明月是妖,遲小圓是江明月的弟弟,那遲小圓也是妖……他的好友,知道嗎?
“陸小堯。”喊了陸堯一聲,楊軒欲言又止,話到嘴邊滾了一圈,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他該怎麼說?阻止陸小堯跟遲小圓在一起嗎?但好友好不容易,才從過去走出來,有了人氣。
就算不考慮這個,他怎麼讓他們分開,他難道要告訴陸小堯,遲小圓是妖嗎?
這麼做太危險了。
楊軒喜歡的簡單的事,就像參加party,去夜店,氣氛輕鬆,隻需要放空腦袋,享受就可以。
但現在問題像一團亂麻,裹成了毛線團,完全梳理不清楚,一切都糟糕透了。
陸堯“嗯”了聲,看著他,“你說。”
“……”
楊軒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既不能說遲小圓是妖,更不能說自己有上一世的記憶,沉默了會,他說:“酒。”
他垂下眼簾,“我想喝酒。”
陸堯看了楊軒一眼,起身去拿酒,“我陪你喝。”
楊軒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下,“陸小堯,我感動了。”
他注視著陸堯,又說:“你能像現在這樣,真好。”
說是喝酒,不如說灌酒更合適,楊軒一瓶接一瓶,儘管隻是紅酒,這麼喝也不行,喝急了容易出事。陸堯伸手搶下他的酒,語氣冷下來,“你到底怎麼了!”
說話時,陸堯周身的氣壓也降了下來。
楊軒覺得有點冷,縮了縮身體。
一連四瓶紅酒下肚,還喝的又快又急,楊軒醉了,他盯著陸堯,臉一皺,突然大哭起來。
“陸小堯,我失戀了……”他哽咽著,“我失戀了——”
又打了個“嗝”,楊軒抄起一個抱枕抱著,蜷縮著身體,委委屈屈的,“不對,是根本還沒戀……夭折了啊。”
他扒著陸堯的手腕,難過極了,“我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我為他向我爸媽出櫃,挨了一頓混合雙打,還寫了同人文……”
辛苦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解鎖屏幕點開記事本給陸堯看,楊軒傷感地垮下肩膀,“我寫了這麼久……但我們的cp還是一點人氣都沒有。”
安靜了會,他又委屈了,指著同人文說:“我還被人罵了,被他的粉絲追著罵!”
陸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