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再見錦成(1 / 2)

世家貴妾 深碧色 15319 字 3個月前

第59章

沈瑜氣勢洶洶地放完話, 直接就走了, 壓根沒再去看宋予奪的反應。不單單是有些著惱,更多的是,她說完這些話後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倒不如回去自己冷靜一下。

及至回到自己房中,青溪將手爐遞了上來, 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手腳冰涼,倒像是剛從冰天雪地裡回來一樣。

青溪又連忙去張羅熱茶, 小心翼翼地問:“這是怎麼了?”

沈瑜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 又是從正房那邊回來的,青溪下意識地便想著, 是不是她與宋予奪起了爭執,吵架了?

沈瑜搖了搖頭,示意她將茶盞放在一旁:“我想自己安靜會兒。”

“那好。”

青溪臨出門前,還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沈瑜這模樣實在是太反常了,看起來不像是生氣動怒, 倒更像是有些失落。

內室中隻剩了她一人, 沈瑜半倚著迎枕, 幽幽地歎了口氣。

方才在宋予奪那裡, 她幾乎是話趕話地懟了回去, 如今再想想,那些話原是不必說的。她這個人, 做事一向遵從自己的意願, 也不需要旁人的理解認同, 可此番卻多少是有些失態了。

如今隻有她一人,便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沈瑜將近來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擺出來,條分縷析地想了又想,意識到或許是因著之前的事情,讓她對宋予奪生出些好感,如今便沒能克製住。

但這不大好,一旦對彆人心存期望,就很容易失望。

兩人鬨得不歡而散,接下來的兩日,也沒再見麵。

轉眼便是正月十九,安寧長公主的生辰。

沈瑜先前已經與宋予璿約好,一大早便起身收拾妥當,看了會兒棋譜,覷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帶著青溪出了門。

她這一出門,就見著了院中的宋予奪,下意識地抿了抿唇,露出個客氣疏離的笑。並沒上前去,也沒說話,直接向院門走去。

“沈瑜。”宋予奪出聲叫住了她。

沈瑜腳步一頓,青溪知情識趣地避讓開,給他二人留出了空間。她回過身來,看向宋予奪。

宋予奪倒是神情自若,他將沈瑜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而後道:“要過去了?”

這宴會疏忽不得,沈瑜今日更是收拾得一絲不苟,隻不過跟元宵燈會那日卻並不同。那日她著紅裙,顯得很是嬌豔,可如今通身的衣裙都是沉穩的湖綠色,並不出挑惹眼,很中規中矩的打扮。

“是,”宋予奪的態度很自然,沈瑜不自覺間就被帶得情緒一緩,輕聲道,“我與予璿同去,她應當已經在等著了。”

那日不歡而散,如今兩人倒是心照不宣,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這次安平長公主生辰,其實西府那邊也受了邀,可隻要沒侯夫人在,宋予璿便不會跟二房的嬸娘共事,加之沈瑜也要過去,便直接令東府這邊備了馬車兩人一道前去,並沒跟西府一起。

在宋家這麼些時日,沈瑜已經將兩府的關係理清。

東西兩府關係一向不好,起因是當年那位宋大將軍為了娶雲氏跟父母鬨翻,另辟了這東府。而後來雲氏懶得應酬,侯夫人更是看不上這個兒媳婦,一來一去就這麼擱置了。可實際上侯夫人雖對雲氏有意見,但對宋予奪、宋予璿卻還算好,畢竟到底是血脈相連的。

但西府二房就不然了。

二老爺現下擔任的是兵部尚書一職,二夫人錢氏出身沒落的世家,當年訂婚之時錢家還能勉強撐個門麵,可如今卻早已沒什麼權勢可言,加之兄弟又不爭氣,這兩年就更顯衰敗了。

這些年來二房與東府這邊是如何相處的,沈瑜並不知道具體情形,可單從宋惜晴對宋予璿的態度來看,想來並不會好到哪去。更何況宋予璿是一貫的好性情,早年性情綿軟,如今做事周全,可卻始終不願跟二房有所往來,必然是有什麼芥蒂在的。

隻是宋予璿並不曾提起過,她也不會貿然去問。

沈瑜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裡,並不曾抬頭去看宋予奪,心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些旁的事情,等著他說話。

宋予奪盯著她看了會兒,歎道:“今日應當不會有什麼難事,但若真有,你推到我身上就是。”

簡而言之,就是準備替她背黑鍋的意思。

沈瑜淡淡地應了聲:“好。”

她心中另有自己的想法,但卻並不想在這種時候拿出來跟宋予奪爭論,索性就半句沒提,隻當是承了他這份情。

“去吧,”宋予奪看出她這回答並不甚真心,無奈地歎了口氣,又看似不經意地囑咐了句,“今日有風,小心著涼,若是無事就早些回來。”

沈瑜點了點頭,帶著青溪離開了修齊居。

她這個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就算是前幾日同宋予奪爭論,神情都始終是淡淡的,跟眼下仿佛也沒什麼差彆。

可宋予奪能感覺到,先前元夕燈會之時,兩人的關係是近了些的,可前兩日爭辯之後,就又回到了最初。

那日之事是筆爛賬,他先失言,帶得沈瑜也有些失態。

他看輕了沈瑜,覺著沈瑜攀附宋家才能過更好,應該心存感激才對,怎麼還一門心思想著離開。

可後來再想想,從一開始就不是沈瑜主動要來的宋家,人家想著的是靠著自己,可他卻表現得如同施恩……也難怪沈瑜會惱。

可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

便是後悔,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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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宋予璿端坐著,見沈瑜有些心不在焉的,還以為她是擔心接下來的宴飲,便出言寬慰道:“長公主性情好,是個寬厚的人,你不必擔心。”

沈瑜抬手揉了揉臉頰,若無其事笑道:“倒也不是擔心……隻是我從沒去過這樣的場合,怕是會不習慣。”

“怎麼會?”宋予璿挑了眉,“你在宮中之時,什麼樣的情形沒見過?難道還會怯場不成?”想了想,她又笑道,“先前你在興慶宮時已經認得許多人,今日怕是能再見個大半。”

當初薄太後召貴女們到興慶宮,能過去的,家世必然不低,如今到安平長公主的生辰宴也是理所應當。

可這並不一樣。

當初她奉薄太後之命協辦選妃事宜,那時貴女們都小心翼翼的,怕得罪了她,會影響在太後麵前的印象,她算是狐假虎威一遭。可今日就不同了,她頂著個妾室的名頭來這宴會,隻怕壓根不會有多少人理會。

畢竟她出身低,如今更是名不正言不順。

宋予璿對這些個貴女們的性情作風是再了解不過的,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她小聲歎了口氣,而後安慰沈瑜道:“其實長公主邀你來,便是看重你的意思,說不準過些時日大哥就能將你扶正,屆時就好了。”

沈瑜勾了勾唇,反問了聲:“是嗎?”

許多世家女眷向來自矜身份,看不上小門小戶出身的,就算她如今是宋予奪的正妻,那也沒什麼用處。

就譬如當年的雲氏。

可雲氏卻是壓根不露麵,也不和她們打交道,故而她們最多也就是在背後議論幾句,說宋家這位大夫人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上不得台麵,並礙不著雲氏什麼事。

沈瑜如今要露麵,就難免要承受些壓力,可能是幾句輕描淡寫的話,也有可能隻是一個輕飄飄的眼神。

麵對沈瑜的反問,宋予璿沒能說出話來,因為她很清楚這個答案,也怕這個答案會傷害到沈瑜。

宋予璿雖也是世家貴女,可因著雲氏出身不高,這些年或多或少也受到些影響,好在有兄長撐腰,某些人就算真有什麼,也不敢在她麵前說三道四。

可沈瑜就不一樣了。

先前宋予璿一直盼著沈瑜能陪著自己一道出席這些個宴會,可如今馬車都要到長公主府邸,她卻有些後悔了。

世家風氣向來如此,宋予璿雖不喜歡,可是也無力改變,隻能順從。

雲氏是自始至終都不入局,沈瑜原也是準備如此,可卻沒想到竟橫生枝節。

她倒並不會因此自輕自賤,更不會去懊惱自己的出身,隻是覺著麻煩——

有這個功夫,去做些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在這些事情上空耗時間?

馬車緩緩停下,青溪先下了車,回身扶著沈瑜。

府門前已經停了不少馬車,沈瑜粗略地掃了眼,還見著個眼熟的,是曾經去過興慶宮的李四姑娘。

宋予璿與她相熟,如今在府門前遇著,少不得要打個招呼。

李四姑娘在麵對宋予璿之時態度熱絡得很,可目光放在沈瑜身上後,隻客氣地勾唇笑了笑,並沒多說什麼。

沈瑜早有料想,回了個疏離的笑,也沒開口。

既是順路遇著了,宋予璿原是想要同李姑娘結伴過去的,可經此一事後卻改了主意,讓李姑娘先走,自己則是陪著沈瑜慢慢過去。

“你不必如此,”待李姑娘走遠了些,沈瑜無奈道,“她這反應是再正常不過的,換了旁人也是如此,你犯不著為了我跟旁人生疏了。”

“我想跟誰一道過去就跟誰一道過去,”宋予璿這話有些任性,可隨即又狡黠地笑道,“本就是疏不間親,跟你比起來,她本就是生疏的。”

沈瑜並沒指望她能維護自己,但聽了這話,仍舊不可避免的心中一暖。

“放心吧,我有分寸。”說著,宋予璿就挽起她的手,向府中走去。

這是沈瑜初次到安平長公主府中,途經花園之時,宋予璿刻意放慢了些腳步,向她道:“這府中的花園可是費了不少心思的,我們來得早,倒也不用急著過去,你儘可以看看。”

這花園雖精巧,但也並沒到驚豔的地步,更何況沈瑜是看過興慶宮園林的人,並不會把這放在眼中。

可她並沒拒絕,笑了點了點頭。

這是宋予璿的一番好心,畢竟若是去的早了,少不得又要跟周遭的人閒談。宋予璿倒是沒什麼可顧忌的,但她怕是要尷尬,所以倒不如晚些才好。

花園中的臘梅開得很好,從中穿過,仿佛衣襟鬢發上都染了淡淡的香氣。

有風拂過,枝頭的花瓣微微顫動。

莫名想起來時宋予奪的囑咐,沈瑜扯了扯披風,裹緊了些。

“旁的也還罷了,姑母這裡的臘梅倒是不錯,比宮中的還要好些。”

乍一聽這聲音,沈瑜覺著有些耳熟,及至看到前方西側鵝卵石小路上來的人時,隨即變了臉色。縱然許久不見,梅枝將她的身形遮得影影綽綽,可沈瑜仍舊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錦成公主。

今日是安平長公主生辰,她這個小輩過來慶賀,也是理所應當的。隻不過沈瑜離宮太久,一時之間竟沒想到罷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打上次太後宮中之事後,皇後就將這個驕縱的女兒約束起來親自管教,知道年關才放出來。

此處並沒什麼躲避的地方,她也拿捏不準錦成公主如今是怎麼個性情,因而不動聲色地拂開了宋予璿的手,停住了腳步。

錦成公主手中還拈了枝梅花,帶著好幾個宮女從梅林中穿過,到了這青石板鋪成的主路上。

看到沈瑜一行人之時,她腳步一頓,眯了眯眼,顯然是認出了沈瑜。但她竟沒發作,隻是嗤笑了聲,將手中的梅枝擲下,帶著人離開了。

今日是安平長公主的生辰,她就算是要與沈瑜算舊賬,也不會選在這時候這地方。

她堂堂一個公主,在自家姑母的生辰宴為難一個將軍的妾室,那未免也太難看了些。更何況她與沈瑜與宋予奪之事本就麻煩,若是如今發作,豈不是平白給人貢獻談資?

她想給沈瑜使絆子,有的是法子,又何必非要選擇最笨的一種,落人話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