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2 / 2)

吾家豔妾 田園泡 11875 字 3個月前

戌時三刻,蘇芩洗漱完畢,穿一件薄衫靠在槅扇處吹著風兒。

槅扇下的芭蕉長勢極好,青翠欲滴的舒卷著長葉。綠蕪剛剛澆了水兒,葉子上頭凝結著顆顆水珠,浸著月色,尤其好看。

垂花門處突然顯出一個身影來。

蘇芩身子一凜,想起今日秦氏說已將那金簪扔回了驛站的事,趕緊抻著脖子往外瞧一眼。

果然看到中庭的槐花樹下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男人的影子被月色拉的很長,他有一雙極修長的手,指骨分明的把玩著一支簪子。那簪子被轉在手裡,上下左右如螺旋般的繞出無影圈。

蘇芩趿拉上繡鞋,隨意從木施上拉下一件外衫披上便奔了出去。

中庭內,流螢燭光,紅紗籠燈微微晃動。

小姑娘走到男人麵前,身姿纖媚,如弱柳如風。她輕噘紅唇,聲音軟膩道:“你來做什麼?白日裡的事,我可還沒找你算賬呢?”

男人的臉罩在槐花樹的暗影下,看不清麵色,隻讓人恍覺滿身清冷。男人穿一襲月白長袍,身形挺拔如鬆,蘇芩定定瞧著,仿佛又回到了陸府,回到了那個叫陸霽斐的男人身邊。

男人往前邁一步,看到蘇芩一副眸色怔怔的模樣。

他輕勾唇,一派風光霽月般的美好。

金簪被插到蘇芩的發髻上,男人的手撫過那張白膩麵容,聲音清潤,如玉石落地。

“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此金簪,意欲情比金堅,姀姀覺得如何?”

蘇芩從恍惚中回神,她偏頭,雙耳紅的厲害,豔如牡丹。

“你說要娶,我便嫁,那我蘇三的麵子往哪放?”說完,蘇芩一擺袖,坐到石墩子上。

男人上前,身穿長袍,斜斜靠在中庭石桌上,月色如水,波光瀲灩。男人輕啟薄唇,神色清冷淡薄,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袛。“既不嫁,那便算了。強扭的瓜不甜,本世子一向不強人所難。”

說完,男人竟真的轉身往垂花門的方向去。

蘇芩一陣心慌起身,她狠跺了跺腳。她又沒說不嫁,這廝就不能哄哄她嗎?

“啊!負心漢!混蛋!”小姑娘胡亂吼幾句,氣得麵色漲紅,踢掉腳上的一雙繡鞋就往前擲去。

男人被砸到後背,他勾著唇角彎腰,將那落在自己腳邊的繡鞋撿起來,然後攏袖起身,慢條斯理的走到小姑娘麵前。

小姑娘氣鼓鼓的紅著臉,鴉羽色的睫毛輕顫,濃墨搭攏下來,沾著淚珠。

場麵真是熟悉。

男人輕笑一聲,抬手,將兩隻繡花鞋掛到小姑娘戴著珍珠耳璫的一雙玉耳上,然後輕屈指,照著那白玉額角輕彈了彈。“不管是負心漢,還是混蛋,都是你的男人。”

……

翌日,夏府,明廳內。

“爺,世子爺來了。”管家急匆匆進來稟告。

夏達微微頷首,從雕漆椅上起身,迎麵看向那正大步而來的斐濟。

今天日頭頗好,男人的臉照在日光下,如玉如啄,俊美非凡。恍惚間,夏達隻覺麵前的男人不是古蒙項城郡王府的世子,而是被斬首於那午門的陸霽斐。

他眯了眯眼,看清楚麵前的人。

恣睢傲慢,一如初見。

隻是皮囊相似罷了,自己又在擔心什麼呢。

“不知夏首輔特邀,有何指教?”斐濟負手站在夏達麵前,也不坐,隻漫不經心的往周邊一掃,然後“嘖嘖”出聲,“夏首輔堂堂首輔,怎麼過的如此拮據清苦?”

夏達一向不喜奢靡,所以府內一切從簡。

對於斐濟的諷刺,夏達並不在意,他今日請人來,是有大事要談。

“聽聞蘇三姑娘收了世子爺送的金簪?”夏達開門見山。

斐濟撩袍入座,架著腿靠在茶案上一挑眉。“夏首輔的消息很是靈通呀。待本世子迎娶蘇三姑娘時,勢必會請夏首輔來吃上一杯水酒的。”

管家親自捧了木漆茶案來上茶。

夏達起身,端起木漆茶案上的茶盞,遞到斐濟麵前。

斐濟勾唇,伸手去接,卻不防夏達一把攥住他的手,緊緊捏在手裡,然後往下看去。

隻見男人的虎口處帶著厚繭,卻不見咬傷舊痕。

“夏首輔。”斐濟習武,夏達不會武,所以斐濟輕而易舉的就將手給抽了回去,“本世子可不好這口。你若是感興趣,外頭的小倌館也頗多。”

夏達收回手,並未顯出尷尬情緒,隻道:“茶太燙,本官隻是想提醒世子爺一聲。”說完,夏達將手裡的茶盞給斐濟置到一旁的茶案上。

姀姀曾與他說過,陸霽斐小時在虎口處被她咬了一口,到死時那印子都沒消掉。但這項城郡王世子的手上卻是沒有咬痕的。

“今日請世子來,是想與世子商議一下那黑衣人的事。”夏達坐回雕漆椅上,道:“不知世子對這黑衣人有什麼看法?”

“沒什麼看法。你們皇城內的事,本世子不管,本世子隻要娶了蘇三姑娘回府去就成了。”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空有一副好皮囊的項城郡王世子目的非常明確。

夏達突兀笑道:“世子爺可知,本官與蘇三姑娘是青梅竹馬一道長大的?”

斐濟勾唇,晃了晃搭在茶案上的腳。“不知。”

夏達又道:“那世子可知,本官為了姀姀,能放棄一切,包括自己的命?”

斐濟臉上顯出嘲諷笑意,“夏首輔,你的命值多少錢?彆說是你什麼都不要了,就算是你什麼都要,你也鬥不過我。蘇三,是我的。”男人說話時,依舊是那副傲慢模樣,但說出的話,卻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壓人氣勢。

夏達霍然起身,亮出今日的最終目的。

“世子爺知道那黑衣人現在本官手中吧?黑衣人是北方人,如今受了嚴刑拷打,真是讓說什麼就說什麼。世子爺說,如果本官給世子爺扣個謀害王爺的滅族大罪,世子爺日後,會是如何光景?”

這是夏達在威脅斐濟。

斐濟漸斂眸色,麵上卻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他笑道:“夏首輔這是什麼意思?”

聽到斐濟的反問,夏達對於這位世子爺的識趣很是滿意。

“隻要世子爺去收回金簪,本官定會秉公辦理郴王一案。”

斐濟單手撐著下顎,露出半張白皙俊朗,眸色有些冷。“夏首輔哪裡來的自信,本世子收回了金簪,蘇三姑娘就一定會應允你?”

“此事,本官自有辦法,不勞世子爺費心。隻要世子爺的一句話,本官……”

“不讓。”斐濟慢悠悠的起身,打斷夏達的話。他身形挺拔的立在夏達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人,輕啟薄唇,重複一遍,眸色銳利如刀,透著嗜血的執拗狠戾,就似被牽扯到了狗繩的瘋狗。

“不讓。”

……

傳聞蘇府蘇三收了項城郡王世子的金簪,這門婚事算是暫時定下來了。

聽到這消息,皇城內外皆為撼動。

驕縱跋扈的蘇府蘇三竟真的要嫁給那項城郡王世子做世子妃了?這天方夜譚,竟是要成真了?

眾人不免一陣唏噓,隻覺這蘇三到底是上輩子積了什麼德,先是嫁給了陸霽斐,雖是做妾,但那陸首輔卻是將人寵的無法無天,根本沒有一點子做妾的樣子,說是正妻都沒這麼寵的。

陸霽斐剛死,不滿一年,如今又要嫁給那項城郡王世子做正妃了。那項城郡王如今兵力強盛,老當益壯,這世子爺看上去也是個能打的,後頭還不知是怎生個勢大滔天的光景。

眾人皆知,這蘇府蘇三若真入了項城郡王府,往後出來,可是能橫著在這皇城裡頭走了。

畢竟那項城郡王世子如今呆在皇城內,就已然連太後、皇帝都不放在眼裡。待回了項城,這項城郡王府的人可是土皇帝中的土皇帝,隻手遮天,不在話下。

而另一方麵,皇城眾人也頗有股有與榮焉之感。畢竟蘇府蘇三是皇城人的顏麵,如今這顏麵被項城郡王世子眼巴巴的求了過去,這事說出去,就讓人止不住的想挺起胸膛來。

隻是秦氏卻對這樁婚事不甚滿意,私以為是那項城郡王世子脅迫了自家乖嬌嬌兒。再加上那項城距離皇城坐馬車有大半月的行程,若蘇芩真嫁了,日後秦氏真是連逢年過年都要瞧不見人了。

“姀姀,為母不同意這樁婚事,那項城郡王世子為母已經去讓人打聽過了。性情凶殘暴虐,易喜易怒的,不是個好相與的。照我說,你還不若尋個性子乖順些的,這樣也能順著你這嬌性子,好好過日子。”

頓了頓,秦氏道:“我瞧著那寧波侯府的庶出子寧遠歸便不錯。”

蘇芩坐在榻上,眸色怔怔的看向秦氏。

那是誰?

秦氏見蘇芩一副懵懂模樣,便提醒道:“就是上次跟你一道遊湖的那個。後頭不是落了水,先回去了嗎?這寧遠歸雖是個庶子,但性子卻極好,搓揉圓扁的,定是任由你來。”

蘇芩想了想,沒想起來那寧遠歸到底長了個什麼模樣。就記得好像被青山用竹竿子打成了豬頭?

“姀姀你若不滿意,咱們再相彆的。但是那項城郡王世子,為母是萬萬不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