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爺子雖然年近70,身子卻很硬朗。他個子有些高, 坐在沙發上, 上身挺直沒有一絲老態, 就連頭發,也隻是在鬢角處有幾抹淡淡的灰白,實在不像這個年齡段的人。
他說完,站起身往落地窗的竹椅走去,一改剛剛冷硬的模樣,笑嗬嗬的把棋盤拿了出來。
領唐林進來的老人瞧他站在那半天沒動, 伸手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和外套,笑道:“快去吧!老爺子前兩天還和景琛念叨著, 說你挺久沒過來了。”
唐林嘴上哦了聲, 卻偷偷瞄了眼樓上。一想起老爺子剛剛的話, 他心裡就有些擔心。
周景琛這家夥生了病也不跟他說,還敷衍他, 說家裡有事。而且以這家夥的倔脾氣, 肯定死活不願意去醫院,胡亂吃點藥在床上一癱,死撐過去……
周老擺弄好棋盤,招呼他, “快來, 彆說我欺負小輩, 我讓你三個子。”
唐林心想;就我這臭棋簍子, 你就是讓我八個子, 我也照輸不誤啊!
他撇撇嘴,可還是乖巧地坐在對麵,拿起黑子,放在三個角的星位上。
他以前和鄰居老大爺學二胡時學過一點圍棋,不過也隻是湊個熱鬨,棋藝並不好。再加上此時心裡有事,擔憂周景琛的情況,這盤棋下的簡直是慘不忍睹。
老爺子到是玩的挺開心,他這幾天被周景琛各種虐殺,一次也沒贏,心裡煩躁的要命。要不是看在周景琛因為他失誤發燒生病,把他攆出去不是那麼回事,早找讓司機把人送走了。
唐林連著又輸了幾次,老爺子才終於心滿意足的收了棋盤。
“你這孩子,還是第一個陪我老頭下棋跑神的人。想什麼呢,小小年紀總皺著眉可不好。”
老爺子話雖這麼說,可眼裡的笑意卻不減。
唐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沒有,就是覺得爺爺的棋技又厲害了,我在那絞儘腦汁想著,怎麼能輸的體麵些。”
“嘖!聽聽,這話才對啊,那混小子,真應該跟你好好學習一下說話的技巧。”
唐林瞧老爺子心情不錯,小聲問道:“爺爺,我上去看看他可以嗎?”
周老拿起建盞輕輕抿了口茶,然後抬頭看他,“他出水痘了。”
“水痘?他現在才出?”
唐林是真的有些驚訝了,這種病一般都是很小的時候會得,他記得自己當初就是上幼兒園時得的。而且這病傳播率極高,整個幼兒園沒出過痘的小孩,基本都被他傳染了。
“嗯,小區裡李老頭的小孫子月月半個月前突然出了水痘,整個院裡的小孩這陣子都跟著起了。他前兩天回來,正巧碰到從醫院回來的月月,估計就這麼跟著被傳染了。”
老爺子說完,掀著眼皮看他,“你小時出過水痘吧?”
唐林點頭,這種病得了以後一般就不會再被傳染,因為身體裡會出現相應的抗體。
“那你上去看看他吧,整天把自己包的嚴實,鎖在樓上也不下來。又不是什麼大病,我瞧著都憋的慌。”
唐林忙點頭,轉身跟張爺爺上了樓。
兩人上樓拐了個彎,直到周老看不到他們了,張爺爺才小聲對唐林說:“你彆看老爺子這麼說,其實心裡正自責呢,這幾天,整日板著個臉。”
張爺爺年輕時就給老爺子當警衛員,後來老爺子轉了業,他也跟著一起下到地方。這麼多年來,他對周家忠心耿耿,一直在老頭身邊伺候,家裡的小輩對他都很尊敬,唐林也很信服他。
“自責?為什麼?”
張爺爺歎了口氣,“老太太前段時間跟朋友去旅遊了,老爺子自己在家有些想孫子,便找了個借口,硬是讓人回來了。結果沒成想,附近幾家孩子鬨水痘,景琛直接被傳染了。他這幾天心裡一直自責,前兩天還和老太太打電話嘀咕,問景琛小時候沒出過水痘嗎?結果被老太太在電話裡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通,更鬱悶了。”
唐林恍然,按理說家長要是知道孩子沒出過水痘,肯定不會讓他靠近病源附近。可周景琛父母壓根不管孩子,哪關心他這事,老爺子心又大,也不清楚他小時沒出過痘,這才讓他這時趕了回來。
不過想著剛來時,周老聽說他來看周景琛時,一臉嫌棄的樣子,到是莫名有些想笑。
周景琛這嘴硬心軟的毛病,看來是家族遺傳的。
張爺爺給他送到門口,囑咐他屋裡剛噴了消毒水,可能有些味道,就轉身下了樓。
唐林皺著鼻子聞了聞,空氣中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藥水味,不過味道不難聞甚至還有些熟悉,是周景琛偶爾感冒發燒時,在家噴的那種。
他輕輕敲了敲門,屋裡傳來熟悉的聲音,不過聲音悶悶的,聽著沒什麼精神。
“進來。”
他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周景琛坐在落地窗邊的搖椅上,他穿著一身淺藍色的家居服,身上還披著一個藏藍色的鬥篷,頭發有些淩亂,和往常一絲不苟的模樣比起來多了一份慵懶。
他此刻正低頭看著手機,額前的劉海遮住了漂亮的眉眼,臉也被手機擋住了一半。
唐林瞧他拿著手機,再一想自己那些石沉大海的微信,無語道:“我還以為你一天天忙的沒工夫看手機呢,要不然,怎麼連微信都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