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嘰嘰喳喳議論道:“就是啊,俺們寧願跑遠些也愛來這裡,磨得快,態度好,又是熱茶又是瓜子的。上回俺們村有個大娘冒雨來磨麵,韓隊長見了,派個小夥子幫大娘把麵給扛回去,把大娘感動得稀裡嘩啦的,見了人就誇韓隊長人好,韓李村的人心善。”
趙記者接著問:“那你們見過韓隊長嗎?覺得他的人如何?”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我第一次來,沒見過他人。有的人見過。聽說長得可俊了,人又和氣。”
“我跟他熟,我是韓隊長未來大嫂鄰居的表姨的表妹。”
趙記者:這關係可真熟。
趙記者跟這些人聊了半天,隻在外圍打轉,還是沒打聽到實質消息。
他退出人群,圍著磨坊轉悠一圈,這才發現,磨坊的入口處還寫著對聯:“春水映笑臉,東風拂塵埃。”
趙記者出了磨坊繼續往村裡走去,發現這村中是遍插紅旗,標語到處都是。
農田邊寫著領袖的話:“以糧為綱,全麵發展。”
磚窯旁邊寫著:“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為廣大社員造一個幸福新家。”
食品廠寫著:“沒有經驗靠實踐,沒有專家靠大家。”
趙記者看到這些標語趕緊刷刷記下來,這些留著以後寫文章用,稍稍改一改就能當標題。
這村裡的人都是人才呀。
趙記者想找秦直聊一聊,結果沒找到人。
他轉了一圈,最後去了生產隊的院子裡,在這裡,趙記者看到了張會計、何保管、李滿堂三人,就是沒看到韓隊。一問就是人家太忙了,一大早過來把工作安排好就去搞實地調查了。
趙記者挨個詢問三人同一個問題:“你覺得韓隊長是一個怎樣的人?”
張會計說:“是一個……聰明能乾的人。”把李滿福都乾趴下了,能不能乾嗎?
何保管說:“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說乾啥就乾啥。
到了李滿堂這兒,溢美之詞就多了:“他是一個大公無私,有格局有心胸的人,因為有他這樣的年輕人,我們八隊才有了希望。”
趙記者刷刷記下要點。
趙記者在門口遇到了探頭探腦打探消息的李小波,他自然不肯放過,積極采訪李小波。
提起對韓兌的看法,李小波顯得神情激動:“韓隊長拯救了我,是他把我扳回正路。”
趙記者一聽,這裡頭挺有故事,接著一步步追問真相。
李小波假裝擦了一下眼角激動的淚水,表情誇張,情感豐富:“我是前任隊長的遠房侄子,我以前年紀小不懂事,隻知道跟著前隊長的兒子瞎混。上任隊長倒台後,我以為我會遭到打擊報複,終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是沒想到,韓隊長胸襟寬廣、不計前嫌,他主動來找我,用馬克思主義,領袖思想教育我,開導我。幾次之後,我的腦袋開了竅,逐漸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應該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當中,而不是勾心鬥角中。我們村中像我這樣的人數不勝數,我們誰不誇韓隊長好?”
趙記者越聽,心中越敞亮,腹稿都已經打好了,題目也擬好了,《大愛無私——用博愛化解百年家族恩怨》。
李小波生怕趙記者漏掉關鍵詞,那樣,他豈不是白刷標語了。
他指著生產隊牆上的標語說道:“記者同誌,你看,這就是我們社員自己刷的標語:人民的時代人民的天,人民的乾部人民來選。”
趙記者果然受到了啟發,掏出小本本記下兩個新標題:《學大寨新典範》、《人民的乾部人民選》。
采訪完李小波,趙記者又問出那個關鍵問題:“李同誌,請問你知道不知道韓隊長在哪裡?我想采訪采訪他。”
李小波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我們隊長忙得很,我也在找他,從村口到村尾,人人都說見到過他,但就是找到不他。而且他還低調,不愛出風頭。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應儘的職責和本分,沒什麼值得誇耀的。”
趙記者再次肅然起敬,也更加堅定他一定要采訪到韓兌的決心。
趙記者懇切地對李小波說:“李同誌,你見了韓隊長一定要轉達我的心願,我特彆想采訪他。我知道他這人很低調,但這次采訪意義重大,咱們縣沒有學大寨的典範,你們韓李村正好彌補了這個空白。而且,我們報社還接到了群眾來信,他們也想知道你們的具體情況。李同誌,你看,不但組織需要你們站出來,人民群眾也需要你們。”
李小波低下頭,內心鬥爭良久,最後抬頭說道:“記者同誌,我比較擔心的是,大家都知道了我們韓李村所做的事,會不會有人舉報我們隊長?舉報我們韓李村專心搞經濟?”
趙記者保證道:“不會,你們是農業學大寨的典型,你們村有夜校,遍地是紅旗和標語,還是一個政治典範。”
趙記者握著李小波的手,說:“李同誌,你儘管放心,要是你們能當上政治典範,以後更加不怕彆人舉報你們。”他沒有詳說,隻給了個“你懂的”的表情暗示。
李小波終於放了心,他說道:“你今天來得不巧,可能找不到我們隊長。不過沒事,我把生產隊的電話留給你,你後天早上8點往辦公室打電話,他應該在。”
趙記者高興地記下電話號碼,跟李小波告彆。
打發走趙記者,李小波忍不住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第一次見記者,哪怕提前背了好幾遍台詞,可還是緊張。
他拔腿往河邊跑去,此時的韓兌正趟在河灘上的草地上曬太陽,他旁邊有秦直和周遊陪著。
李小波跑過來向他報告消息:“隊長,那個記者走了,說下回再來。”
秦直問道:“我覺得你還不如接受他的采訪。”
韓兌嘴裡叼著一根茅草根,說道:“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知道珍惜;越是不能輕易得到的,他越想要。不著急,抻一抻他。”
秦直:“……”他感覺他好像參悟到了彆的什麼。
到了第三天早上八點,趙記者準時往生產隊辦公室打電話。
韓兌的語氣客氣又禮貌。
趙記者言語懇切地表示了自己想要采訪他的意願,韓兌考慮一會兒,才說道:“趙記者,其實我真的沒做什麼,我隻是做了所有的無產階級革命乾部該做的事,我隻是為組織貢獻我的綿薄之力,你們卻要采訪我,我真是於心難安哪。”
趙記者忙說:“韓同誌,這次我們采訪你,意義十分重大,是為了彌補咱們縣這方麵的空白,同時也是為廣大乾部樹立一個榜樣,為廣大人民群眾指明方向。你的眼光要放遠些,你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組織為了人民。”
韓兌再次思索一陣,最後答應道:“趙同誌,你不愧是專業的記者,你把我說服了。”
趙記者朗聲笑了起來:“韓隊長,我這就出發去你們韓村李,我們中午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