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院子裡的侍衛和侍仆們都被打發走了,隻有春蕪幾個侍女在廊下候著。
夏日夜晚蚊蟲漫天，稍個不覺身上就會被咬出一個包,春蕪猶豫了片刻悄聲進了屋。
翁季濃正自己摸索著穿衣服。
春蕪忙上前給她係腰帶。
“外麵什麼情況？”翁季濃墊腳看窗外。
春蕪輕聲說：“兩位小郎君想要過來把元元抱到他們屋子裡去。”
翁季濃覺得好笑,嗔道：“這兩個小家夥。”
穿好衣服，翁季濃躲在窗戶後麵望著院子,兩個小背影可憐兮兮地站在黑乎乎的牆角，腳旁還有一團白乎乎的東西,那是元元。
而元琛坐在離他們兩步開外的圈椅上。
翁季濃忍著笑意讓春蕪去牆角那兒點幾根熏香。
元琛教導孩子的時候,她不會去乾擾,但是小家夥們細皮嫩肉的,彆被蟲子咬了。
春蕪本來就是進來說這事的,聽到翁季濃的吩咐，應聲趕忙從藥箱裡拿了兩支熏蟲的香條點上,分彆插入香座裡，捧在手心出去了。
小湯圓和小元宵看到春蕪,眼睛裡充滿了期待。
外麵好熱的，兩人腦門上，背後已經汗濕了,都不想在外麵待著,看見春蕪就以為是他們阿娘來幫他們求情了。
“春蕪？”小湯圓小聲叫她。
“站好，不許說話。”元琛嚴厲地說道。
小湯圓抿緊嘴巴，啄啄小腦袋，但是眼睛還是盯著春蕪。
誰知春蕪隻彎腰在他們腳下放了一個香座就走了。
兩顆小腦袋跟著春蕪的腳步轉動。
“咳！”元琛輕咳一聲。
兩人眼裡期盼的燭火瞬間消失。
“現在該做什麼事情？”元琛往後靠在椅背上，手指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睡覺～”兩人齊聲說道。
元琛冷笑：“嗬，你們還知道啊。”
“嗯。”
“誰的主意。”元琛聲音淡淡的。
小湯圓和小元宵麵麵相覷都不說話了。
元琛也不著急，讓他們慢慢想，轉頭朝躲在窗戶邊上的翁季濃擺了擺手，讓她進去睡覺。
翁季濃搖頭，這人像在審訊犯人一樣審訊兒子，還挺有趣兒的，她還想再看會兒呢。
元琛無奈，隻能由著她。
回過身問他們：“現在想好了嗎？誰的主意。”
小湯圓挺著小胸膛，不怕死地說：“是我。”
就猜到是他，從剛說話走路，他們就顯現出不一樣的性子，小元宵性格平穩安靜，小湯圓則是性子急，太過活潑。
這半夜偷狗的主意也隻有他能想出來。
“不，不，是我，我，我要元元。”小元宵急忙說道。
元元配合的叫了兩聲。
元琛眼裡閃過笑意，也有些欣慰，這兩個小崽子感情倒是不錯，不過麵上不顯，依舊是板著臉，十分嚴肅。
元琛厲聲說：“我有沒有教過你們，要在適合的時候做合適的事情？”
有嗎？
小湯圓瞧瞧小元宵，小元宵眨巴眨巴眼睛，他不知道啊！
那就是沒有了。
兩人一起搖頭：“沒有。”
安靜的院子裡明顯地響起一聲輕笑聲。
一大兩小看過去，翁季濃捂住自己的嘴巴，閃到窗戶裡躲著。
吩咐春蕪讓下麵備好熱水，晚上那麼熱，讓她在外麵待在一刻她都不願意，那爺三個都是愛出汗的體質，若是回屋後不再重新沐浴，上塌睡覺怕是會不舒服。
元琛心一哽：“沒有嗎？”
“沒有噠。”小湯圓肯定地說。
小元宵“嗯嗯”點頭。
元琛一陣頭疼，兩個孩子一起養就是會這樣，一個說話也就罷了，他還有個幫腔的，當初養小元寶的時候可不這樣。
“那就現在記在心裡。”
“哦。”小元宵和小湯圓點點頭。
“汪。”元元也叫了一聲，表示他也知道了。
元琛看他們汗濕的小褂子，嘴角微動：“再站一盞茶的時辰，以後大晚上的再鬨得滿府人仰馬翻的，可就不止這樣了。”
小元宵和小湯圓低著頭看元元，也不知有沒有把他們老父親的話放在心上。
元琛也不指望他們現在能聽懂，反正若是他們再犯，他就記在心裡以後再同他們算帳。
一盞茶後，元琛起身，示意他們跟上去。
三人一狗進了屋，室內擺了冰盆，通身舒爽。
小元宵和小湯圓衝向翁季濃。
元琛眼疾手快地逮住他們：“一身臭汗，先去沐浴。”
翁季濃認真地點點頭：“快和你們阿耶一起去淨房。”
小元宵被元琛拎著，晃晃小腿，指著地上的元元：“一起。”
翁季濃趕緊推著元琛往裡走，對小元宵說：“放心，元元交給阿娘。”
小元宵向來都很相信翁季濃，安心地被元琛提進了淨室。
翁季濃讓春蕪帶元元去茶廳，備好水，她過會兒會去幫元元洗澡，答應孩子們的事，她都會做到的。
小元宵和小湯圓雖然不睡在這兒了，但依舊會給他們備下衣物，元寶也是這樣的，翁季濃把元琛和兩個小的衣物放到淨室門口的杌凳上才出門去了茶廳。
元琛三下兩下的把他們挨個兒的剝乾淨，丟到浴桶裡，浴湯濺了滿地。
遇到了水，兩個小崽子就像是撒了歡一樣，完全忘了方才被罰站的事情。
元琛除了衣物，慢慢踏上小木梯，跨入浴桶，沒入水中。
浴桶寬大，可以容下好幾位成人，平日裡，元琛和翁季濃在裡麵隨意胡鬨都不成問題的。
隻他們父子三人待在裡麵，更是不用說。
元琛靠在桶壁上，雙臂搭著桶沿，浴湯齊到他胸肌。
小元宵和小湯圓光溜溜的在浴湯裡撲騰，水浪一下一下波動，打上元琛的胸膛。
小元宵蹬著小腿遊到他身旁，肉乎乎的小指頭戳一戳他胸肌：“哇～”
小湯圓瞥瞥自己肉乎乎的胸板，再望望元琛塊壘分明，精壯結實的胸膛，嘟起嘴巴，怎麼不一樣呢？
“我想阿耶一樣。”
元琛翹起嘴角：“以後自己練。”
小湯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元琛拍拍他們的屁股：“自己拿巾子擦。”
兩人接過元琛遞給他們的巾子，笨拙又可愛的擦著自己的臉，肉胳膊。
小元宵向來細致，不緊不慢的學著元琛，元琛拿著瓜瓢舀了熱水往他身上澆了澆，小元宵舒服得直眯眼。
家裡三個孩子，他是長得最像元琛的，隻是性子確是最不像的，小元宵更內秀。
元琛彎唇，再瞅了眼小湯圓，白白嫩嫩的胳膊被他搓得通紅，嘖了一聲：“你和你胳膊有仇。”
“啊？”小湯圓迷茫地看他。
“你輕點。”元琛心中歎氣。
小湯圓撓撓頭：“好。”
小湯圓自己搓了會兒澡，又不安分了，趴在桶邊，伸著他短短的胳膊，抓了一把一旁的木架上的花瓣。
“哇～”小湯圓往上空一拋，大紅玫瑰花瓣紛紛灑落，小元宵和元琛，還有他自己腦袋上都粘了花瓣。
元琛額角突突直跳，舔了舔唇角。
拂掉自己腦門上的花瓣，看著小湯圓，惡狠狠地說：“再不老實……”
小湯圓捂捂自己的小屁屁，往小元宵身後躲了躲。
元琛捉了他，夾在自己腿中，取了皂角，手掌包著他的腦袋，幫他洗頭。
小湯圓乖巧得像個小鵪鶉，生怕他動一下，阿耶就打他屁屁。
元琛舀了水把他衝洗乾淨，起身扯過大巾子裹住他，抱他先出了浴桶，把他按在木塌上：“安分地坐這兒，不許動。”
小湯圓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元琛走回去，同樣的一套程序也給小元宵來了一遍。
兩個小肉團子坐在木塌上晃著腿，等待元琛。
現在是夏日，天氣熱，把他們晾那兒一會兒也沒事，元琛穿好寢衣才去收拾他們。
好在屋內有冰盆，要不然元琛幫他們穿好衣物又要去沐浴了，提好小湯圓的褲子，元琛才插腰鬆了口氣，這可比他訓一上午兵，處理一日公文累多了。
翁季濃正好也回屋了，探頭看了眼淨室：“都弄好啦？”
元琛從鼻腔溢出一聲“嗯”。
翁季濃眨眨眼，他的聲音怎麼有氣無力的？
這不好好的嘛？
小元宵和小湯圓也都洗的乾乾淨淨的呀。
小元宵看見她，朝她張張手。
翁季濃笑著過去：“來，阿娘抱抱。”
小元宵香噴噴的伏在她肩頭：“阿娘，元元呢？”
“元元也洗得香香的，被春蕪帶去睡覺啦。”翁季濃蹭蹭他毛茸茸的小腦袋。
小元宵看起來有些失望：“好吧！”
翁季濃彎彎笑眼：“小元宵今晚想不想和阿娘一起睡？”
元琛懷裡的小湯圓大聲說：“要！”
元琛拍他的屁股：“你倒是積極。”
小湯圓傻笑。
“你們睡外麵。”翁季濃給他們分派好位置。
他們父子三人都像是小太陽，暖烘烘的，冬天抱著舒服，夏天就嫌熱了。
小湯圓和小元宵睡在中間，翁季濃睡在最裡麵，元琛睡在最外麵。
元琛留了一盞小燈，上塌，懷裡空蕩蕩的，還有些不習慣。
剛想著，小湯圓就笑嘻嘻地滾進他懷裡。
元琛：……
捏著他肉乎乎的小手臂：“你要是敢尿床，我就把你丟出去。”
小湯圓漲紅了臉：“我沒有。”
“上個月的是誰？”元琛壞笑。
小湯圓轉頭看了眼躺在翁季濃臂彎裡的小元宵，往上一挪一挪，貼在元琛耳邊：“是哥哥。”
小元宵耳朵尖，聽到了，氣憤地爬起來：“不是我。”
小湯圓慌了，心虛地說：“我說是，是大哥哥。”
小元宵哼了一聲，翁季濃看他們吵架，笑得很開心。
不過心裡偷偷為小元寶辯解，除了還在繈褓中的時候，小元寶幾乎沒有尿過床，連小元宵都沒有，隻有小湯圓。
兩個小家夥吵吵鬨鬨的，要不是元琛看夜色太晚，強行讓他們睡覺，他們估計要還要鬨下去。
第二日元琛醒過來的時候，小元宵和翁季濃睡得香甜，姿勢也很規矩，而小湯圓已經睡得橫七豎八的，腦袋擱到小元宵肚皮上，腳卻蹺在了元琛嘴邊。
元琛臉黑了黑，抬起他的小短腿，坐起來幫他調整好睡姿。
小湯圓迷蒙地睜開眼。
元琛見狀，抱起他：“醒了？”
小湯圓皺巴著臉，在元琛肩上蹭了蹭的。
元琛扛著他去了淨室，沒好氣地說：“你把眼屎和口水都蹭我身上啊。”
小湯圓嘻嘻笑。
他們兩個洗漱好了，一起用了早膳。
用完早膳，元琛去了府衙，小湯圓很無聊，去茶廳找元元玩。
雖然他不喜歡小小的狗兒，但現在大家都在睡覺，沒人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