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這事兒, 林闕又聽他爸說了幾句。
林澤海消息靈通,混跡商場的老油條, 哪兒都能摻上一腳, 彆人家消息還沒放出來,他這邊就先知道了內情, 尋常人他也不會理, 聽了之後付之一笑, 左耳剛進右耳便出,但這事關乎顏池, 兒子的男朋友、自家的媳婦, 哪兒有不管的道理。
這事顏家那邊其實還沒譜,沒個準信兒, 不知道答應還是不答應, 但他家資金鏈斷裂是個事實,鄰省那邊剛出了一排爛尾樓,股價大跌,加之金融產品投資過多,錢一下被套牢在股市中, 進退不得。
況且顏家這幾年把旗下的實業資產賣得七七八八的,玩得是泡沫經濟, 身價聽著雖然高, 但其實虛得厲害, 外邊稍有些風吹草動, 他這邊就開始縮水。
於是便宜了崔家那小子, 叫什麼來著,林澤海想了一會,想起來,叫崔如浩,是崔家的小公子,在外邊當明星,混的好似還不錯,一堆男人女人叫他老公,還想抽空再娶個真老婆。
聽聞兩家以前是鄰居,林澤海在酒桌上聽一人說,說得天花亂墜,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郎有情郎有意,八字還沒一撇的時候就說已經有譜了,提前道恭喜,趕明兒還要去送禮。
這群老頭子,沒事就愛聊孫兒的感□□,林澤海聽得無趣,倒是想說,顏池是他家兒媳婦。
他雖然平時不中意自個兒兒子,即便是打電話過去,也是批評他居多,但那叫做恨鐵不成鋼,是善意的謊言,真要說起來,跟外人比,也是他自家兒子好上幾百倍,沒法子比較。
林澤海今兒難得話多,跟林闕多說了幾句,分析了情況後問:“你怎麼說?”
林闕這都愣了:“啊?”
他都說了兩遍啊,沒主意,第一反應不是拒絕,倒是蠻驚奇,不過這結婚......他也沒想法,林闕以前從家裡出來,一是為了和揚倪創業,拒絕直接進他爸的公司,二也是為了逃避他爸給的相親,不想過早成家立業,不願有人左右束縛他,擾了他的清靜。
和顏池,和顏池乾什麼,他又和他沒有什麼感情基礎,顏池是決計不願跟他過日子,和他結婚,這麼做沒有什麼道理,林闕心裡是這麼想,嘴上卻是他爸說,我考慮考慮。
他都說考慮了,這事擺明了就有譜,林澤海到底是林闕他爸,懂兒子的心思,不再多說什麼,隻是後頭掛斷之前又追加了一句:“你得快點,遲了我也幫不上你。”
林闕的心忽然就緊了,說我快點跟爸你說。
他掛斷之後就在窗邊想,想不出來,腦袋亂糟糟,什麼東西都往裡邊擠,林闕以前還覺得一切都不著急,計劃中也要過個三四十再結婚,先忙事業再忙婚姻,不過就是接了個電話的時間,好似一切都變了。
他倒是想抽煙,活著煙霧慢慢想,摸了全部的口袋才發現沒帶,遂放棄,於是改去騷擾揚倪,進了他的辦公室把門關上,雙手撐在他的辦公桌上,一鼓作氣道:“我好像要結婚了。”
揚倪頭也沒抬:“你等一下,我把這份工作處理完。”
他在文件上邊簽名字,簽到一半筆就停了,在豎心旁邊畫了一個亂七八糟的死結,眉也皺成了一個結,抬頭去看林闕,身形沒動,隻眨眼睛。
林闕也同他眨眼睛。
房內空氣似乎停滯不前,氣氛詭異,揚倪過了好半會才回過神,問:“你跟誰結婚?”
林闕:“顏池?”
“你他媽。”揚倪忍不住罵人,“為什麼用了一個問句?”
林闕給他確定:“跟顏池。”
他把這事兒跟他說得清楚,說是崔家那邊催得緊,他爸才著急,想要早點將他和顏池湊成一對,問題在於,他跟顏池其實不是情侶,這事真玩得有些大。
他跟顏池的事,平時含糊其辭地給揚倪解釋過,揚倪總不聽,眼下見他用這幅迷茫的語氣說話,話中不似有假,揚倪也信了,再讓他好好說。
林闕把這事好端端地跟他說。
結婚是件大事,含糊不得,揚倪給他找了椅子坐,自己也皺眉坐在旁邊聽,聽完他才恍然大悟:“看來是我誤會了,你跟顏池真不是情侶。”
揚倪工作不愛拉窗簾,顏池也是,兩人辦公室正對一方,抬頭就能看對眼,林闕說話間,就能望見正在整理憑證的顏池。
一張張地數著紙,身形如青鬆,手指動得快,莫名像把鉤子,平白無故勾著林闕的心臟,林闕就是想望見他,似乎是有些喜歡他。
“那你喜歡他嗎?”揚倪問。
“有點,應該有點。”說到這邊,林闕正了正形,“我挺想看到他。”
揚倪覺得是這樣:“朋友之上,戀人之下,你們或許可以培養感情,有譜。”
他再說:“你難得有碰到這樣看對眼的,試試也不錯,再說,你們肯定是先訂婚,再找日子結婚,可以把這事先給應了,不會虧。”
林闕皺著眉在想事,沙發軟,靠著舒服無比,他慢慢就側躺在了上邊,翹著腿,姿勢頗有些不正經,林闕正經的時候沒人看,稍一不正經,顏池的眼就像雷達般地望了過來。
林闕訕訕地同他露了一個笑,把姿勢擺正,坐姿認真。
揚倪在旁邊看著,有些怪:“他是不是嫌棄你坐得不端正、不正經,我覺得是這樣,你們是不是八字早就有一撇了?”
林闕肯定:“顏池不想跟我過日子,我清楚。”
顏池就是不想跟他過,從家裡搬出去後,就沒主動同他聯係過,僅有的一次也是因為小灰,還是讓顏格過來接,顏格對他一向就沒好臉色,倒是把林闕心中堵得夠嗆。
“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揚倪看了會顏池,把頭轉過來,同林闕賀喜,“恭喜你,要結婚了,到時候給你發紅包。”
林闕自己沒覺得,臉上的笑卻是怎麼樣都收不住:“還沒真結,你急什麼,紅包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對麵顏池站起來,拿了水杯往衛生間走,林闕忙也跟著起來,想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手指微屈,敲了敲揚倪的桌子,趴下來說:“紅包的話,我先問你要件事。”
揚倪讓他說,他說要一個財務的工作崗位,福利薪資由他來定,不夠的,林闕自己出錢補,總之不會讓揚倪吃虧,但他要把顏池拉過來。
揚倪求之不得:“你讓他來,我給他加薪。”
林闕打了個響指:“我去了。”
他在揚倪麵前表現得胸有成竹,像是真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顏池拉過來,真跟在顏池屁股後頭走,心中就沒譜,等到了人跟前,原先鼓起的氣都沒了,隻餘忐忑,想著要怎麼說。
顏池在那邊低著頭洗杯子,透過鏡子和他對視。
林闕說:“好巧。”
顏池今天跟他多說了幾句話:“你的咖啡很好喝,但是我最近不能喝了。”
“沒了我可以幫你買。”林闕看著他,說得麵不紅心不跳,“我去路邊給你找,記得大致的地點,準能買到。”
顏池說嗯,又說:“不是因為這個。”
具體的他也沒有說,洗了杯子就要走,林闕在後邊叫住他,問:“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我們找個地方?”
在廁所上邊談跳槽的事,林闕覺得不妥,關鍵又在於,他也想找個地點、找個時間好好同顏池呆一會,敘敘舊、聊聊天,說說最近的事,憋著怪難受,想好好同他講。
顏池想了會,過去請了一會假,跟著他走,林闕把他帶進咖啡館,想著顏池的喜好,給他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顏池意思地抿了一口,沒再喝。
初懷孕,好多事情都得自個兒注意,顏格不懂,顏池也不懂,全靠在網上邊查,一點一點地準備起來。
懷孕的時候不能喝咖啡,容易對腹中胎兒造成損害,諸如此類的還有,比如要對小灰去做弓形蟲檢查,現在家中鏟屎官變成了顏格,他算是鬆了一口氣。
林闕開始跟他講跳槽的事。
顏池在這家公司裡邊工作,著實憋屈,但即便蹉跎了兩年時間,也不是沒有挽救的機會,顏池自身能力足,去哪兒都能發光。
林闕問了他一些模糊的問題,拋出橄欖枝。
顏池問他薪資水平。
林闕還是第一回被揚倪放出來來外邊招人,以前這些事都不歸他管,他這業務能力生疏,又想著要在顏池麵前好好表現,便財大氣粗道:“隨你開。”
這話說得太含糊,又有些過於奔放,顏池反倒是猶豫了,他性格謹慎,就怕其中有些辛秘事,便說自己要回去考慮。
林闕勸他:“你來吧,你就過來看看也行。”
他嫌外邊不乾淨,拿了根吸管在喝咖啡,這會兒咬著管子在那邊勸,眼巴巴地看著顏池,就差說,求你了,眼神當中都有些純粹的可憐勁。
顏池本來想走,見他這幅巴巴的模樣,又坐了下來,說:“你再講得仔細點。”
林闕心道有譜,忙坐直,把咖啡推到一邊,把這事好生同他講,顏池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工作狀態下的林闕,有些驚奇,和往常不同。
大概有句話叫做,工作時候的男人最性感,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顏池坐得有些累,不再挺直了後背坐在位置上,俯倒了身體,撐著下巴去看林闕。
一雙眼黑漆漆,當中亮了一點光,林闕同他四目對視,一瞬間咽口水,心思有些飄忽,回神時就忘了說到哪一處。
顏池提醒他:“儲蓄點的問題。”
林闕哦了一聲,語速放慢,繼續說下去,等完事了,顏池點頭:“我等會會過來麵試。”
這事就這麼成了?
林闕都有些懵了,見顏池起身要走,忙追在他的後邊問:“你要過來,你真的要過來?”
顏池看了他一眼:“我騙你乾什麼?”
“那我去準備。”林闕忙道,“你等會就過來,我跟揚倪去說,你空手過來就行,有嘴巴,我們主要聽你的現場發揮。”
顏池往樓上走,林闕留在下邊給他買咖啡,想著等他過來的時候再給他,顏池愛喝咖啡,這點喜好很好掌握,林闕懂,買最貴的就成,反正兒,他又不差錢,又舍得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