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1 / 2)

顏格嚇得手中的繡針都掉了, 就怕他哥肚中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殃及大人, 連滾帶爬的, 跑出去喊人來。

人生地不熟,林家這破屋子, 他媽造得跟個蜂巢似的, 他在裡邊繞了好久, 找來找去,也就找著個林闕。

林闕乖乖聽了顏池的話, 坐在餐桌前麵吃晚飯, 他還記得等會有個大事要跟他說,不知道是什麼, 心中好奇, 但自個兒不說。

他還跟顏格鬨著,見人過來時懶懶抬眼,也不說話,後頭顏格拉著他的衣角說:“我哥肚子疼,你們有沒有靠譜點的醫生, 我不敢動他。”

林闕放下碗,瞬間跑得就沒影了。

顏池肚子疼, 沒辦法坐著, 得挨著床沿躺下去, 才稍稍緩和些。

他閉著眼睛的時候在想, 挺想要這個孩子的。

有些東西, 在的時候好似承重負擔,棄之如敝履,潛意識裡要失去的時候,才覺悵然若失,如同心口被生生剜去一塊肉,連血帶骨,心理疼痛大於身體痛苦,挺難受,沒什麼意思。

顏格跑到他身邊坐著,手足無措,又不敢碰他,隻會一聲聲地勸:“哥,沒事的啊。”

顏池趴在床上,聲音悶,要死不死:“嗯。”

“你彆擔心啊。”顏格又說,“林闕已經去找醫生了,他有些方麵肯定是很靠譜的。”

顏池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你難得誇他,他有些方麵確實還行,我打算把這事跟他說了。”

話剛落,林闕開門進來,後頭跑來了一個鄧醫生,鞋子都還沒穿齊,急忙忙地背著醫療箱,在顏池床頭邊坐下。

林闕在旁邊晃,一顆心吊在半空不上不下,耐不住,隔個幾秒問鄧醫生:“怎麼了,是吃壞肚子了?”

鄧醫生碰了碰顏池的肚子:“不好說。”

“他肚子就這樣,吃多了,生了點肉。”林闕跟他說,“你彆碰他這裡,他現在疼,就這疼,越按越疼。”

說得跟繞口令似的,一句話,居然還被他給說順暢了。

顏池讓他先去外邊等著,順便也把顏格趕了出去,兩大麻煩一走,這屋才安靜了些,之後他再問醫生:“您是林家的家庭醫生?”

鄧醫生解釋:“先前瞞著沒說,實在不好意思。”

“也沒事了。”顏池跟他說自己的情況,“是這樣的,我懷孕了......”

林闕坐在外邊和顏格一起等,一人坐一個位,涇渭分明。

兩人關係見不得好,但這會兒誰都安靜如雞,互相瞅不對眼,也沒吵起來,後頭林闕先是沒忍住,問顏格:“你哥他這是怎麼了,有跟你說過嗎?”

顏格說:“我們之前看過醫生。”

一句話,偏要這麼說一半,留下一半讓人想得抓耳撓腮,林闕問:“然後呢,有檢查出什麼?”

顏格想到他哥反正就要坦白這事了,心想自己也想嚇嚇林闕,便又幽幽道:“有啊,肚子裡生了點東西。”

又他媽閉嘴了,要人命。

林闕在屋子裡邊來回走,就差拽著顏格的衣領逼問他:“生了什麼,你他媽給我說清楚。”

顏格沒說,幽幽地看著人。

他們顏家,個個脾氣雖然不好,顏格是典範,顏池也好不上哪兒去,表麵上樂嗬嗬,這脾氣其實也爆著,不過那雙眼睛生得卻是個個相同,一個基因模板裡複刻出來。林闕瞧著顏格這雙眼,就想起裡頭躺著的顏池,想拽他的念頭生生逼了下去,放開顏格。

他自個兒生氣,踢了腳旁邊的椅子,沒給操、翻,又生悶氣,往樓下走去,顏格在後邊喊著他,沒喊住,人腿長,走得就是快。

顏格說,顏池肚子裡邊生了點東西。

肚子裡邊哪裡會生東西,多餘的,不是瘤子是什麼,怪不得是大了不少,他還他媽逼著他減肥,天天說、日日說,往人家心口上去紮刀子,瘤子還沒好下去,顏池的肺大概都要被他給戳破了。

林闕去樓下花園裡找了椅子坐,生自己的氣,坐那兒沒吭聲,半晌後仰頭,望著快要陰暗下去的天。

似乎也要下雨了,今兒哪哪都不順,諸事堵心口,堵得他難受。

作為林家的特聘醫生,鄧醫生一切都歸林澤海管,

醫術自然是要頂尖些,鄧醫生見多識廣,並未多言,仔仔細細地替顏池檢查起來,問了些具體的事情。

顏池說他吃了點巧克力,問題也在這裡邊。

孕婦能吃巧克力,但儘量少吃,不宜多吃,況且他又吃了過期的東西,自然是不會好,鄧醫生給他配了些藥,餘下的要等他回去慢慢觀察,並且也勸他,要去醫院做個檢查,那邊設備都豐富些。

顏池同他說謝謝,跟著起身,鄧醫生收拾著醫療箱中的東西,邊絮絮叨叨地念著些孕期的注意事項,他主攻的不是這方麵,也著實有些為難他。

顏池同他說:“暫時替我保下密可以嗎,我得要自己說。”

按理來說不能這樣,但到底事關人家的辛秘事,鄧醫生說好,背上醫療箱,推門離開。

林闕還在花園裡邊坐著。

難受、無措,心口處落了塊大石,壓得他有些站不起身,林闕想著再坐會,斂了情緒,就回去看顏池。

偏是旁邊他爹在打電話,弄得他心中不安生。

花園有些大,人不見人,枝葉斑斑駁駁,遮了他的身影,林澤海來了也有好一會兒了,起先倒是安靜,林闕剛想喊他爸爸時,就聽他掏出手機打了電話。

這幾年他爹鮮少有講得上幾句心裡話的朋友,高處勝寒,便是如此,林闕也是第一回聽到他在跟人噓寒問暖地聊天,句句真心,他便忍不住多聽了幾句,卻聽到他爸話鋒一轉,說起他媽媽的事兒。

林闕他媽因病去得早,林澤海也很少同他提及以前的事,怕是心中有念,說多了,也不過徒增難受罷了,不如不講。

林闕豎耳去聽,聽到他爹在那邊說:“小闕剛訂了婚,過幾天也要結婚了,是啊,日子過得真快,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

“我其實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阿香為什麼會自殺,那時候小闕也才一歲多大,她怎麼忍心,就這麼放我們爺倆過日子,我一個人怎麼養得好,小時候這麼皮,長大了又叛逆,我多想問問她,怎麼舍得下。”

然後他又說:“是啊,我知道,產後抑鬱症,沒有辦法的事,我就是、我就是、我都陪著她了,我隻是離開了一會兒,我出去給她買吃的,回來人就沒了,小闕還在旁邊哭,她不管,她聽不到。”

“不說了不說,老了,說這種也沒意思。”林澤海心中有傷,往事不願多提,說了幾句就匆匆掛斷。

他坐在位置上歎氣,轉眼又想,過幾天是兒子的喜事,也得高興高興才是,儘想這些傷心的事,也沒出息。

林澤海起身要走,一抬頭,就見林闕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這孩子,當時胖胖小小的一隻,腳還沒他掌心那般大,一手就能握住兩腳提起來,稀裡嘩啦地哭,現在倒是生得比他還要高,長得像是他媽媽,私人聚會的時候帶出去,都說這孩子生得好,一堆人擠破了腦袋說想要。

但他說的那些話,怕是都被聽去了。

林澤海笑得有些慘,說:“小闕啊,怎麼出來了,沒陪著小池?”

“你說媽媽是自殺的。”林闕問,“不是生病走了?”

林澤海說:“這事你彆管。”

“我覺得我有權利知道。”林闕說,“兩者不一樣。”

林闕儘力穩住聲線,求他:“爸,你跟我說啊,我求求你了。”

林澤海咽口水,有些個心虛,這事他瞞了林闕好久,怕他起應激反應,怕他難受,但到底沒瞞過去。

“是自殺走的,割的腕,早上起來的時候,她說想吃讀書時候最喜歡吃的那家店,我跑到學校附近給她買,回來就......”這事不能提,一提他也變得有些個哽咽,“總之就沒救回來。”

林闕愣愣地說:“哦,你說她很愛我的。”

“小闕,你媽媽是愛你的,她得了抑鬱症。”林澤海忙過去說,一步步地走,“你聽我解釋小闕,你媽媽隻是病了,她活著很痛苦,所以她選擇離開,她不是不愛你,她比任何人都愛你。”

林闕捂眼:“她是自殺的。”

小時候誰都有媽媽,香香甜甜的阿姨,一個個地接家裡的寶貝回家,溫聲溫語地同他說:“小闕再見哦,乖乖在這裡等爸爸,我們先走了。”

“小闕。”林澤海過去拍他的肩膀,“你長大了,爸爸相信你能明白的,你媽媽生病了,你應該替她高興,她解脫了。”

林闕說:“嗯。”

林澤海歎了聲氣:“回去吧。”

鄧醫生走了之後,顏格就順勢擠進屋,問顏池:“哥你沒事吧?”

“就最開始疼了點,後來就好多了,虛驚一場。”顏池放下手機,在他背後找人,問,“林闕呢?”

“這事不知道怎麼跟你說。”顏格說到這就喪氣,“我剛嚇了下他,想過去解釋的時候,人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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