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凝目望他,心裡隻覺得悲傷。
這應該便是契約的緣故了罷。她想。
他與她,有了一點感知上的牽連,於是,他的悲傷,便也成了她的悲傷。
“仙翁——”
識海之上,白弦倏然一振,樂韻幽婉且低緩,如一聲長歎,在星霧海上繾綣著、飄浮著。幾點星光盈盈浮起,溫柔地盤旋在青絲白弦間,似有情、若無情。
於是,那些塵世中的輾轉、歲月裡的蒼涼,便也化作這乍起又落的餘音,如煙散去。
蘇音歎了一聲,起身走到金易得麵前,遲疑了數息,伸手將他拉起來,又踮腳向他肩上拍了幾拍,一臉地沉痛:“唉,你也不容易啊。”
幾千年漫漫追妻路,追的還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希望,且這希望更關乎時空逆轉這樣大的命題。老實講,也隻有小白網劇敢這麼編了,且編出來還未必有人願意買賬。
而現在,這比電視劇還要匪夷所思之事,便切切實實發生在蘇音的眼前,她又怎會不感慨嗟歎,進而與之共情呢?
誠然,“共情”一語,如今已隱隱有爛大街之嫌,然,此情此景,也唯有此二字,方能稍解蘇音的心境了。
“主上……不怪我?”金易得抬起頭,怔怔望向眼前的上仙大人,腦袋習慣性地微側著,那雙形如鷹目的眼睛裡,流露出疑惑與不解的神色。
老實講,如這般不摻雜質的、天真單純到近乎白紙的神情,出現在任何一個成年男子的臉上,其產生的效果便隻有兩個字:
瘮人!
驚悚效果百分之百,很容易就會讓人聯想起變態連環殺手那一路。
蘇音抱著胳膊用力搓了兩下。
憑借強大的五官調度能力,她最後總算撐出了一個笑,還是笑出聲的那種:
“嗬嗬,嗬嗬嗬……我為什麼要怪您呢?您說是吧?這是您畢生的邪呃……執念,更是您老人家的私事,我一個外人,自然不可能去乾涉的。如果有我能幫忙的地方,您也儘管告訴我,該出手時我必會出手。”
不該出手我可就不出手了啊。
這話蘇音沒挑明,但以金易得之精明,想必能聽懂。
語畢,略微猶疑了片刻,蘇音還是委婉地提醒了對方一句:“在我麵前就算了,在彆人麵前您最好少用這種……嗯,表情吧,有點兒不是太合適。”
就算在我麵前,您也最好彆這樣兒,真的。本宮也怕。
此乃蘇音的未儘之言。
金易得聞聲,耳廓上下動了動,仿似在琢磨此語之意,旋即了然笑道:
“我明白小姐的意思了,不過您勿需擔心,此乃妖獸天性使然。妖獸本質上還是獸,而獸類在強者的麵前,天然便會表現臣服。”
說到此處,他的語聲略略有了些起伏,也不知是感慨還是歡喜:
“小姐是這天下至尊的強者,莫說是我,便是比我強大百倍的存在,隻要他是妖獸,在您的麵前,他也會不由自主地顯露一些本性。不過,這世上如您這般的強者根本就沒……嗯咳咳,根本就是鳳毛麟角。因此,在彆的人或精怪妖魔的麵前,我是不可能會這樣的。”
停了片刻,又添了一句:“說起來,上回寶龍山那邪魔卻是古怪,那些眼瞳好像兼具封障與破障之力,若是它的話,我可能也無法維持住人身,但是,想要讓我臣服於它,它卻還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