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四季》(2 / 2)

那是她用一生去追隨的背影,可最後抵達終點的,卻隻有她一個人。

遺憾麼?

或許吧。

又或許,他們各自收獲的人生,已然足夠精彩。於是,他們終是化作夕陽下背道而馳的兩個點,在他們的身邊,渡輪拉響了長長的汽笛,江水奔流,永不止息。

“準備好了嗎?”

方詠梅的聲音透過喇叭傳來,令蘇音如夢初醒。

她深吸了一口氣,最後一次調整了一下情緒,轉過頭,向著影棚的方向微微頷首。

她準備好了。

“準備——”方詠梅高舉起右臂,輕輕向下一揮。

“第一季五十九場,a!”

場記的打板聲“啪”地響起,滿場俱皆寂然,唯有漫天煙雨,簌簌而落。

蘇音坐在木凳子上,一手捧著畫夾、一手執著畫筆,臉微微地仰起,看向油紙傘外的某個點。

依照劇本的描述,這是正在寫生的陳韻鸞,聽到了趕來報信的同鄉說出的噩耗。在劇本中,她在獲知消息的最初,神情是茫然的。

於是,以修仙人士與“位移派宗師”雙重的強大控製力,蘇音精細調度著自己的五官,怔怔地望著那個方向,

兩眼發空、麵部肌肉鬆馳,隻有兩腮的咬合肌這一塊,有著並不顯著、然而卻能令人察覺的緊繃。

這是她對著鏡子模仿一些著名演員的表演,最後自個兒總結出來、且深深刻進骨髓裡的——肌肉鋼印。

涉世未深的年輕女孩,家境優渥、不識人間疾苦,在受到衝擊性的打擊時,她應該便是這種既茫然無措,又在潛意識中覺得“天塌下來了”這樣的一種感覺。

蘇音維持著這樣的表情,約有兩秒鐘,而在這個過程中,方詠梅並未出聲。

到目前為止,應該還是過關的。

蘇音想道。麵上的神情卻無半點變化,對肌肉的控製精確到了毫米。

自從寶龍山墜崖那次之後,她好像便有了這種隔絕情緒的本能。意誌與感知,如一株樹上長出的兩顆果實,雖出同源,卻互不乾涉。

兩秒鐘後,蘇音微有些搖晃地站起了身。

雨傘歪倒在了一旁,凝於筆尖的顏料滴落,在她的布鞋上暈出一團深青,畫夾上那幅青山和田野的美好畫麵,亦被雨水一點一點地打濕。

這是極富寓意的一個鏡頭。

這一刻,陳韻鸞的人生中,已再無歲月靜好,惟塵世無情的風雨侵襲,寒冷而又淒清。

方詠梅特意在這裡安排了一個機位,記錄下了這些鏡頭,到時候一並剪進成片。

至於蘇音的表演,則有另外兩到三台的機位,共同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