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整容夜(二合一)(2 / 2)

白夢露當先應聲望去。

來人是個五十許的男子,穿著非常乾淨的白大褂,戴一副無框眼鏡,身材頎長、滿頭灰發、五官俊朗,眉目間略帶著幾分異國韻味,華夏語說得很流利。

他的身後則跟著幾個同樣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

那幾人無一例外地戴著天藍色醫用口罩,雖然看不清長相,但舉手投足精乾利落,看上去非常專業。

“申醫生,今天辛苦你們了。這位是我的朋友王太。”

鄭宜人走上前去,簡單介紹了白夢露,說話的態度既帶著威嚴,又不乏尊重。

申哲南旁邊的一名醫療助手立刻遞上文件夾,他接過看了兩眼,便轉向白夢露,語氣溫和地與她商議起了手術的相關事宜。

這是個非常專業的醫生。

白夢露如此想到,心中再無一絲不安。

她原先還有些緊張。

這是她頭一次來這種連資質都成問題的小診所動刀子,心中中的忐忑可想而知。

可是,這位儒雅英俊的異國神醫,才隻說了幾句話,便打消了她的顧慮。

有一支這樣的精英團隊,她的手術應該能成功吧。

白夢露心中升起了希望。

交代完手術注意事項,夜幕已然降臨。

申醫生回去做準備,幾名醫護人員走來,簇擁著白夢露走進了診療室。

診療室內部劃分出了好幾個區域,遠比外表看來更高大上,而包括各類專用醫療器械、術前準備工作等,也與白夢露記憶中的高端醫療機構相差無幾。

她甚至還一度生出了錯覺,以為是進了國內某三甲醫院手術室。

很快地,她便換上了手術服,被兩名護士推進了手術室,麻醉醫師替她戴上吸入室麻醉裝置,聽著對方輕柔的數數聲,白夢露的意識陷入了混沌。

隔壁等候室中,鄭宜人愜意地坐在真皮沙發上,一麵品嘗著歐式茶點,一麵翻看著一本最新時尚雜誌。

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並不是。

接待室、手術室、準備室與精英醫療團隊,這一切,根本不存在。

那扇通往走廊的小門背後,隻有一個破敗而空闊的房間,露出水泥房頂的天花板上,白熾燈管“滋滋啦啦”地響著。

這蒼白稀薄的光線,籠罩著塗抹在地麵、四壁與天花板的巨大的簡筆畫。

在那幅畫中,不僅有豪華的等候室、專業的手術室和精英醫療團隊,就連各類醫用器械、茶具與餐點這些細處,亦無不在畫中。

鄭宜人和白夢露,亦在畫裡。

當她們踏入那扇門時,她們便一腳跨進了這畫中的世界。

而詭異的是,這畫裡的人,居然會動!

比如鄭宜人。

她在畫裡吃著茶點、看著雜誌,無論表情還是動作,都看不出絲毫遲滯,甚至就連她手上的那本雜誌,亦是畫得纖毫畢現,隨著她的翻動,頁麵的厚度竟還能相應地增減。

相較於她,白夢露在畫中的情形,則更加古怪。

畫裡竟有兩個白夢露!

一個白夢露躺在手術台上,正在進行著一場所謂的整容手術;而另一個夢露,卻飄浮在半空。

她正在畫畫。

浮在半空的她,麵前是同樣飄浮著的一紙畫架,而她的手裡,則拿著一支畫筆。

白夢並不會畫畫。

可是,飄浮著的她,卻緩慢且勻速地挪動著畫筆,筆下描畫而出的,是一個又一個火柴棍大小的人像,筆峰熟練老道,就好像她很擅於此道。

同一時間,與“怡人醫美機構”僅一牆之隔的高層小區臨街的某扇窗前,一隻修長而優美的手,也正執著畫筆,在畫紙上飛快地塗抹著。

那是個身量極高的男子,穿著件普通的長袖t恤,捧著調色盤的左手袖邊,露出了一截枯萎的、老人般的小臂。

他的右臂倒是很正常,揮筆乾淨、選色果斷,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動作,通常隻需寥寥數筆,一副人像便會躍然紙上。

他畫的是樓下夜市一條街上的年輕人們。

盛夏的夜晚,天涼風清,這條街上此刻擠滿了人,多半都是年輕人:

有補習班下課、跑來閒逛的中學生;有工作後小酌的上班族;有在夜市挑揀各類便宜小物的情侶;亦有一些高校學生擺攤掙外快。

夜市上有幾處規劃出來的小花壇,一些藝校學生或是流浪歌手盤踞於此,彈著吉他唱歌。

因管理部門下發了限製電子音響的規定,因此,歌手們的分貝並不高,他們的歌聲與市聲糅雜一處,充滿了城市的煙火氣,入耳時,亦有一番滋味。

高樓上的畫者,此刻便在畫著一個彈吉他的少年。

少年麵貌清秀,中等身高,額前挑染了幾縷黃發,腳下的大雙肩背包上,印著“遼城音樂學院”的logo。

很顯然,這是一名遼音在讀大學生,看上去至多也就是個大二生。

此際,少年低頭撥弄著吉他,唱著一首不出名但卻動聽的情歌,旁邊有幾對情侶嘻嘻哈哈地圍觀。

一曲唱罷,遠處忽然跑來一個梳馬尾辮的姑娘,紅著臉走到他麵前,往地上的琴盒裡放了一張紙幣。

燈光投射在他們青春的麵龐上,女孩子飛揚的發絲、彈吉他的少年顫動的眼睫,遠處《正青春》大電影招貼畫,所有一切,都令這瞬間如同定格,美好得像一幅畫。

高樓上,畫畫的男子飛快捕捉下了這個畫麵,修長指間畫筆不停切換,那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肌膚與指骨邊緣,仿佛有一道明麗的流光。

那是一道如畫筆般細長的流光。

飽滿的筆尖宛若沾滿了顏料,細長的筆杆如一握彩虹。

它是如此地美麗、絢爛而又夢幻,渾不似這世間之物。

然而,自這筆端流淌而出的,卻並非華麗繁美的虹光豔影,而是一縷縷濃得化不開的紫黑色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