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閉上口,目注虛無子。
嗯,應該酒醒了,那張透明的臉上神情端重,不像方才直眉瞪眼地傻缺樣兒。
天玄的情緒似乎業已恢複了平靜了些,此時聞言,便恭敬地俯首道:
“是的,三師叔。您是九霄宗無相院掌院、仙翠峰峰主、四大護法之北冥護法,玉虛真人。”
看得出,他應已猜出了虛無子失憶之事,於是主動道出其身份。
虛無子的神情微有些茫然,身形緩緩拔高,望向天玄的眼神很遙遠,仿佛在看著彆的什麼地方。
“九霄……仙翠……北冥……玉虛……”他反複地、喃喃地念叨著這些,目色始終不曾清明,便連聲音也一直很輕,也不知是怕驚醒多年舊夢,還是怕那舊夢已然遠離。
看著那張半透明的、眉眼間似隱著愁色的臉,蘇音驀地生出一個念頭。
虛無子那漫長的、堪稱點滴不存的失憶,究竟無法記得,還是他不願記得?
蘇音想起了從前飾演過的一個心理醫生的角色。
那個角色雖然隻活了一集半,可台詞量卻是出奇地多且密集,也因此,蘇音至今都還記得那個角色的名字——蘇理。
同姓的心理醫生,這名字確實很容易記。
在蘇理醫生的台詞中,便有關於人類失憶的大段論述,其中有一段的大意便是:
有時候,失憶其實是一種人體大腦的保護機製。當經曆了一些極端痛苦或恐怖之類的事件時,將這段記憶暫且或永久封存,會讓人更快恢複正常的生活。
如果在這時強行喚起記憶,很可能會起到反效果。因此,在患者失憶時,大多數情況下的心理乾預都是非硬性的,順其自然地慢慢恢複,或者乾脆永遠不恢複。
虛無子的情況,會不會便這一種?
蘇音如此想道。
此時,虛無子也已不再反複念叨那幾個詞,而是目注天玄,肅容道:
“先不論我是否真是你的師叔,你且說說九霄宗如今的情形便是。我方才想了半天,硬是沒想起有這麼個門派來。”
說著又微冷了神色,攏起衣袖道:“我雖記性不佳,這些來卻也不曾與世隔絕,你最好實話實說,但有一句誑語,我便……我便……”
他忽地詞窮起來,眼珠子轉來轉去,竟是尋不見能拿來威哧對方之物。
不過,當眼尾餘光瞥見案上的酒葫蘆時,他卻一下子兩眼冒光,咽了口唾沫,擲地有聲地道:“我便要你這葫蘆酒賠罪!”
蘇音“噗”地一聲,險些沒被自個兒的口水嗆死,不由得連連咳嗽,臉都憋紅了。
嗯,咳紅了臉總也好過臊紅了臉,蘇音誇張地咳嗽著,聽感覺心膽都要被她咳出來了。
天玄哭笑不得地道:“師叔若喜歡這酒,隻管拿去便是,徒兒這裡還有。”
“這可是你說的啊小子!彆反悔。”虛無子一臉小人得誌,扭頭就衝著蘇音大喊:
“蘇女冠,快!快把酒裝上,這個歸咱們了。”
蘇音此刻的尷尬已經不是腳趾摳地能夠形容的了。
她簡直恨不能頭發絲兒鑽天鑽個大窟窿然後原地螺旋升天。
真是丟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