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蘇音從未聽過的名稱,搜遍記憶亦毫無印象。
而即便如此,溫莉雅大酒店招牌上的字體乃至於下方的西文花體字,也與勞倫斯大酒店如出一轍。
除了它不叫勞倫斯。
它是另一個時空的另一幢建築,與勞倫斯毫無關係。
與蘇音也毫無關係。
這一刻,蘇音這一半的感知仿佛有閃電劃過,那如有實質的明悟讓她幾乎忘記了她僅僅隻具有部分意識的掌控權,直到那芬芳的花香將她包裹。
那是一大捧紅玫瑰。
豔麗、濃烈,像潑灑的紅酒,像燃燒的火焰,像天邊正漸漸塗抹的緋紅的晚霞,像這世上一切熾熱而滾燙的情意。
“她”的心尖瞬間被灼得痛了起來,旋即便有絲絲微甜流淌。
“我把所有的紅玫瑰都買來了。”
男子的聲音依舊溫暖,如同陽光下的河流,而那語氣中的疼寵便是水麵粼粼的波光。
蘇音的視線不受控製地移動,從那張被光芒覆蓋的親切的臉,到那束大到兩隻手都捧不下的玫瑰,再到街邊賣花姑娘空蕩蕩的帽簷。
他連人家帽子上的花都買下來了啊。
“她”的心聲帶著歡喜與羞怯,每一記心跳都像踩著鼓點的舞蹈。
現在的“她”,已經不敢再去看那個男子了。
手中傳來的沉重感與芳香同時襲來,眼前是漸漸放大的花束,那麼紅、那麼豔麗、那麼像……
血。
當這個念頭浮起的瞬間,一切戛然而止。
玫瑰與天空、夕陽與街道、收拾花攤的少女與歡快的行人,還有遠處那幢金頂的建築……
所有一切都在這個瞬間凝固,若凝固在琥珀裡的經年時光,若描繪於水晶石上永不褪色的畫卷。
然而,那畫卷終究還是褪去了顏色,一如琥珀終有一天會被外力打碎。
繁華的街景漸漸灰寂,凝固的琥珀陡然翻滾了起來。
緩慢而又沉重,在蘇音另一半的感知下,這片凝固的時空向著下方倒轉了過去。
蘇音經曆了一秒鐘極致的眩暈。
“她”的身體與那凝固的世界同步顛倒,天空依舊在頭頂,可雙足踩住的大地上方,卻出現了另一方天空。
與倒轉的世界完全一樣的天空。
不僅僅是天空,街道、人群、建築、緋色流金的斜陽,這所有一切都和“她”所在的時空一致,那繁複的色彩是如此令人迷戀,就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她”存在的世界所有色彩儘數奪去,再潑灑在了倒映出來的那個世界上。
那麼,“我的”世界怎麼辦?
蘇音一半的感知悲傷得無以複加,惶惑與恐懼如影隨形,“她”擔心著這個世界,擔心著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她”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