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一個小時之前,路就變得崎嶇難走起來,幾乎每隔五秒鐘就會有一個大的顛簸,寧若雪已經被顛的生無可戀,花枝給她吃了暈車藥睡了一會,現下剛剛醒來。
其餘兩個倒是很有活力,拿著手機一直在拍拍拍。
寧若雪是真羨慕,她轉頭看向身邊,花枝正低頭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麼,午後的陽光順著車窗照進來,即便是素顏也好看的不行。
“你在看什麼?”寧若雪湊過來,用手遮擋住光線,緩緩念出上麵的一行字:“小學一年級語文教材……”
花枝側眸看她,認真的說:“我在備課。”
當老師什麼的,還是頭一次呢。
寧若雪噗呲一聲笑出來,一笑頭又暈,她一邊扶著額頭,一麵無力的笑,表情很是隱忍。
花枝:“……”
導演瞧見花枝這麼認真,也不由得笑了:“不用準備這麼充分,大山裡的孩子課程進度跟城裡不一樣,你們到時候可以教他們認字、念詩、做遊戲什麼的。”
花枝點頭,“好的,謝謝導演。”
溫暖的陽光灑在花枝臉上,沒多久就有了困意,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導演叫醒的。
大巴車停了。
導演招呼眾人下車,一麵跟她們講接下來的行程安排:“接下來,我們將會乘坐拖拉機前往阿布村山腳下,阿布村的村長會在那裡等我們,然後我們上山休息。”
阿布村坐落在半山腰的山坳中,山腳是希望小學。
花枝看了一眼天色,估計到山腳要傍晚,這裡入夜天色黑色很快,要走夜路上山了。
最後一個交通工具是拖拉機,不僅是花枝,其他人都隻在電視上見過這玩意,等她們都坐進了車鬥裡麵,司機不知怎麼弄的,拖拉機的車頭頓時冒出濃濃黑煙,‘突突突’的巨大聲響像是要衝破人的耳膜。
寧若雪聞見那尾氣,麵色頓時就不好了,花枝扒了一顆勁爽薄荷糖,塞進她嘴裡。
拖拉機行駛在空曠的山路上,路上不是凹陷的坑坑窪窪就是橫檔的石頭,跟寧若雪蒼白的臉色比起來,金靈的麵色顯得無比激動而紅潤。
等到行駛平緩一點了,金靈扒著前麵站起來,微風迎麵吹來(當然還有車頭的黑煙)。
金靈猛吸了一口混著黑煙的空氣,聲情並茂的大喊了一句:“啊!大山!我來了!咳咳咳咳……”
“……”
剩下四個人都把登山包默默蒙在了頭頂上,往下一拽,眼不見心為淨。
下了拖拉機之後,又往前麵走了一段路程,到達阿布村山腳下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下來。
後麵還有一批工作人員在來的路上,估計幾分鐘能到,導演說在原地休息一下,等會一起上山。
看幾人都累的夠嗆,導演笑了笑,指向一個方向,對她們說:“希望小學就建在那邊,明天你們就能看見了,孩子們都挺可愛的,也懂事的很。”
花枝看向那邊,周圍黑咕隆咚又陰森森的,鬱蔥的樹木野草和雜亂山石完全遮擋住視線,什麼也看不清楚。
看來上山是個難題。
來時的路上更是漆黑一片,突然,出現了幾個白色的小光點,伴隨著光點越來越大,數道急匆匆的腳步聲到了近前。
“導演!”有工作人員叫了一聲。
導演站起身來,眼神搜尋著:“封先生來了嗎?”
太黑了,就算打著手電筒,導演還是看不清楚誰是誰。
花枝也抬起頭,看向來的這一群人。
此時,其中一個人把手電筒照向了自己的臉,那張英俊深邃的麵孔在慘白燈光的照映下,看起來像是恐怖片裡的蠟像。
“我在這裡。”他說:“上山吧。”
導演看見他,心裡的大石頭就落了地,拍拍屁股正要說話,男人又看向他身邊一的片漆黑,眼神來回掃了兩眼:“她們呢。”
四個人都習慣了花枝表態,因此個個不吭聲,花枝摸出手電筒,打開。
“我們在這裡。”
封渡眯眼看過去,五個人整整齊齊坐在那裡,一人抱著一個登山包,此時更是齊齊看了過來。
“封總好!”四個人異口同聲,聲音洪亮宛如閱兵現場。
女孩子們的聲音在夜晚的山間久久回蕩,倘若此時山上有人,一定會嚇個半死。
封渡勾唇一笑,目光卻落在沒出聲的那一位身上:“好,挺有活力。”
“……”花枝關掉了手電筒。
導演對男人解釋說道:“封總,電在阿布村是稀缺資源,我想著能省就省一點,以後還用的到。”
“嗯。”封渡說:“上山吧。”
山路原本就崎嶇,前些日子剛剛下了一場雨,雨水把表麵的稀土衝刷的乾乾淨淨,露出下麵尖利的石頭。
聽見導演說山路要走兩個小時的時候,金靈特彆真誠的希望自己馬上昏死過去。
寧若雪無情打破她的幻想:“你要是敢閉眼,我就把你扔到山裡去。”
領頭的是阿布村的村長,隊伍末尾是村長帶來的村民,兩人對地形十分熟悉,這條路已經不知走了多少遍。
村長一麵走一麵用長滿粗繭的手撥開擋路的雜草,又用棍子撥拉了一下。
他用並不熟練的普通話介紹說道:“現在這裡算是比較寬敞,越往上路越窄。”
金靈朝氣蓬勃的說:“沒事大叔,我們能走!”
“哦,”村長緊接著又來了一句:“草裡可能有蛇——”
“!”
後頭的楚楚聽見‘蛇’這個字的那一刹那,頓時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她下意識打了個哆嗦,腳底下一滑,胳膊就被旁邊的人給抓住了,這才沒跌倒。
“花枝……我怕蛇……”楚楚不敢大聲說話,她慢慢的往右邊走了一點點,右邊人拿著手電筒,光芒照亮了腳下一片並不大的地方。
都是石頭、雜草,還有不知道從哪裡伸過來的的硬樹枝,都被人給踩禿了。
“沒有蛇。”花枝小聲說:“村長在嚇唬你。”
楚楚:“真、真的嗎?”
花枝:“你相信我還是相信村長。”
楚楚:“相、相信你。”
“那就是沒有蛇。”
身處在山間陰涼的黑暗中,楚楚迷茫的睜大了眼睛:“……沒有蛇。”
“噗呲。”兩人身後突然傳來道笑噴的聲音。
楚楚當然不知道這是誰,還以為是工作人員,花枝感覺到了一絲淡淡的尷尬,她隻能繼續往前走,當做無事發生。
一行人走到精疲力竭、雙腿發軟、閉上眼就能睡著的時候,總算是看見了半山腰的火光。
等、等等?
花枝微微睜大眼睛。
那的確是火光,不是手電筒的光線。
其餘幾人也微微愣住了,之前雖然已經查閱過有關資料,但是還是不比真正見到的那一刹那來的震撼。
長這麼大,她們就沒見過火把這種玩意,更彆提用火把迎客了。
村長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跟半山腰的人吆喝了一聲,上頭的人也高興回應。
這一段路途總算是走到儘頭。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頂著黑眼圈起來了,當金靈撓著身上的紅疙瘩到院子裡的時候,看見花枝已經等在那裡。
“隊長。”金靈叫了一聲,花枝不為所動。
嗯?
這時候節目組的人也陸陸續續來了,五個人住的院子是村裡唯一一家空餘的,之前才打理出來。
說是打理,實際上隻是鋪了點東西,拿了點能蓋的東西。
金靈自認是身強體壯,她能耐得住這土炕的堅硬,但是卻耐不住蚊蟲的叮咬,現在感覺整個人身上又癢又疼。
但是其他人就沒有她們這麼好的待遇了,據說隻能分成幾批到村民家中借住。
金靈突然想起她們老總,身份這麼厲害的人,不會也跟她們一樣吧?
要不然呢?金靈敲了敲自己腦袋,這邊環境就是這樣,大山裡頭還講什麼身份。
緊接著,三個大熊貓從屋子裡走出來了,她們走到金靈旁邊,個個雙眼無神的看向前方的身影。
“隊長……”祝青衣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
花枝依舊一動不動。
寧若雪揉揉眼睛,走過去伸手拍了拍花枝的肩膀:“枝枝,沒睡醒?開始錄節目了。”
這時候,花枝才慢慢轉過身來。
寧若雪瞬間呆滯:“……”
封渡到院子裡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麵:
幾個女孩子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狂笑不止,工作人員忍俊不禁,隻有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裡,身形纖瘦,甚至看起來有點孤獨落寞。
當然,等他看到花枝眼角腫起來的大紅包和略顯憂鬱的眼神時,孤獨的意境瞬間破裂,哢嚓哢嚓掉了滿地。
·
寧若雪去了一趟屋裡,幸虧來前做好了功課,備了一些被蚊蟲叮咬後的藥物。
花枝也頂著跟其他人如出一轍的黑眼圈,因為沒睡好覺,聲音微啞道:“防蚊蟲的東西不管用,這裡的蚊蟲太凶了。”說完拉起長袖,給寧若雪看胳膊上的紅包。
寧若雪頓時大吃一驚,花枝本來皮膚就白,山裡的蚊蟲也的確比城裡更凶,乍然一看,花枝整條胳膊上起碼七八個紅色的大包,她忍不住還伸手去撓,足以看出有多癢。
但是……
寧若雪閉上眼,嘴角抽搐不停,能看出她已經很努力在壓抑自己了。
最後,寧若雪還是沒忍住,一麵‘鵝鵝鵝’笑著一麵斷斷續續道:“對不起……看起來真的……好……好笑啊……”
花枝放棄跟她交流,站起身朝‘廚房’走去,吃過早飯之後要去山下小學,村民們給送來了一些小米——這東西在山上是好東西。
一進去,花枝就被嗆了個昏天暗地,連忙後退一步出門。
楚楚和祝青衣緊跟在她身後出來,兩人用一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出去一米遠,這才跌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然後扛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也出來了。
寧若雪和金靈對視一眼:“走,進去試試。”兩人躍躍欲試。對於燒柴火做飯這件事情,所有人都自動把花枝排除在外。
三分鐘後,寧若雪和金靈頂著焦黑的臉跑出來,個個彎著腰咳嗽:“咳咳咳!”
這可咋整?
難道要餓著肚子去上課嗎。
攝像機對準了花枝,花枝慢慢挽起袖子,露出兩截被叮了好幾個包的白皙手臂,她看向鏡頭:“我去試試吧,理論上來說燒火這件事情,操作性並不困難。”
說著忍不住撓了撓眼角,撓完又覺得在鏡頭前似乎有點不嚴肅,於是正色往前走去。
封渡站在導演這邊的機位,抱著雙臂透過攝像機屏幕看花枝,如果忽略掉那滿手臂的小紅包,這的確是一副挺正經的場麵。
對女孩子來說,環境的確是有點太艱苦。
導演看到男人微微蹙眉,以為是老板心疼員工,笑道:“這裡環境其實還好,之前有一期節目去懸崖村,垂直地麵距離八百米的繩索,沒有任何安全設施,爬到半山腰還要圍著山邊走半個小時,那路就是在山的表麵鑿了一條道,一個眼暈就可能掉下去,我都嚇的腿軟。”
話音剛落,身邊的男人就抬腳走向了那簡陋的廚房。
與此同時,裡頭的花枝正蹲在地上,手裡拿起一小撮乾草,另一隻手拿著打火機燒,她念念有詞:“首先拿乾草用來引火。”
好的,引著了:“然後放進灶裡,緊接著加柴火。”
花枝扭頭在旁邊堆成一堆的樹枝柴火裡頭拿出幾根,並在一起折斷,然後塞進爐灶。
封渡站在門口,感覺有些好笑。
花枝沒看見門口有人,正在彎腰側頭看灶裡,眼神專注的說:“柴火不能堆在一起,要給火焰充足的氧氣,可以交叉擺……”說著,把一根根樹枝擺成了個優美的造型。
“這樣,火就會燒起來。”花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輕輕呼出一口氣。
然後,火‘噗’的滅了。
“……”
工作人員都笑出聲來了,可以預見到攝像記錄裡麵的畫麵一定是一抖一抖的。
跟小姑娘出節目就是好玩,一個個都活力十足的,就算是做一件最普通的事情,都那麼有意思。
花枝有點納悶,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灶裡冒出一股一股濃嗆的黑煙,她屏住呼吸從爐灶裡把剛才的柴火拿出來。
那些還可以用,剛才沒有用到。
這時候,旁邊蹲下來一個人:“我來吧。”
花枝被嗆的眯起眼睛,眼淚都流出來,模模糊糊看清楚眼前的男人:“封總,你行嗎?”
有攝像機在。
封總神色淡淡,高深莫測的看了她一眼:“我不行,這裡就沒有行的人。”
花枝心裡鬆了口氣,睜大眼睛看他操作。
兩分鐘後,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迅速衝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