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伯府小哥兒(三) 那樣的話,至少我恨……(2 / 2)

四月十五,沈曜如期來娶沉禮。

不管這門親事外人怎麼評判,鞭炮一放來恭賀的人都是樂樂嗬嗬的,文昌伯和朱姨娘也穿得一團喜氣,連連感謝賓客們的到來。

沉夢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伸長脖子巴望陳泊嶼的到來。

沈曜今日穿了身喜氣的正紅色喜服,頭發精心打理過,看著猿臂蜂腰,特彆精神。

他是騎馬來的,抬腿一跨就下來了,動作特彆利索。

“哎呀?新郎官看著真俊呐!”人群中有人感慨地這樣說道。

“還真是。”不少人盯著看得目不轉睛。

“嗐~”立馬就有人酸道:“長得俊又有什麼用,聽說是在賭場當打手……”

“啊??”

賭場打手?那可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這都能娶到伯府金尊玉貴的大公子,可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啊。

人群中不少男人都豔羨地看著沈曜,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就好。

沈曜上前,對著文昌伯恭敬地叫了聲“嶽父”,又對著朱姨娘叫了聲“姨娘”。

文昌伯和朱姨娘兩人見著他的臉色都不是很好,這還沒打過多少次交道,沈曜在他們這兒已經跟“煞星”這個詞掛上鉤了。

也不知道他們伯府倒了什麼黴,被這樣的水蛭吸附上。

“來了?”文昌伯不鹹不淡地招呼了一聲。

“小婿來接禮哥兒了。”沈曜從容答道。

可能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沈曜看上去確實順眼不少,不說的話還以為哪裡來的公子哥,一點也沒有初次見麵時,那畏畏縮縮又流裡流氣的樣子。

沈曜接人很是順利,看到一身紅衣蓋著蓋頭坐進轎子裡的沉禮,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了家,兩人在司儀的唱祝下拜了堂。禮成之後,眾人拍手起哄,要沈曜把夫郎的蓋頭掀開。這個朝代的哥兒嫁人時,其實可以不用蓋蓋頭,拜完堂後甚至可以和夫君一起敬酒。

沈曜嘴角翹了翹,想著要不要幫沉禮把蓋頭拿下來算了,沒想到他剛碰到蓋頭,手就被對方抓住了。

沈曜一怔,讀懂了對方無聲的拒絕。

賓客們見狀,反應過來紛紛打圓場:“害羞了,這是害羞了~!”

在哈哈大笑中,原本的尷尬氛圍被衝淡了。

陳泊嶼就站在門外,目睹著拜堂完成。無數次想拔腿衝進去將人搶過來,但腳卻像釘在地麵上,無法挪到分毫。

他與沉禮之間,終究是緣分儘了。

沈曜這棟宅子,來自於他嶽父文昌伯的慷慨解囊。不過宅子總體來說麵積不是很大,隻有三間廂房,帶個小院子,位置也算不得多好,已經差不多到了京城最邊緣,這裡的房子不像主城區的那樣布局方整、密集,獨門獨戶分散得很開,左鄰右舍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

文昌伯自覺給這樣的房子就足夠了,他可沒有用自己的腰包,去維持郎婿體麵的善心。

將沉禮送入洞房,隻需走幾步路就到了。

沈曜進門,等喜娘說完祝詞拿著紅包退下後,他慢慢掀開了沉禮的蓋頭。

果然,蓋頭下是一雙紅腫乾涸的眼。一個多月前還鮮活如月下仙人的臉,此刻神情麻木像一尊沒有生氣的木偶,麵頰凹陷,似乎沒有好好吃過飯,也沒有好好睡過覺。

這一個月以來,他一定是日日寢食難安,夜不能寐,一想到要嫁給一個強占自己的人,就如烈火焚心一般焦灼煎熬。

沈曜輕哂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嘲。

沉禮從伯府出來,沒有帶伺候的下人和仆役,他早就說過,出嫁便是與沉家劃清界限,既然都已不是伯府大公子了,還當什麼伯府大公子的做派。

隻是那些嫁妝,都是他娘生前給他準備的,他必須拿走。

讓他意外的是,他以為朱氏會從中作梗,還做好了和她據理力爭的準備,沒想到這次朱氏竟然這麼爽快。

難不成,是因為坑害了他有了一絲愧疚之心?

沉禮心中有疑惑,不過他並沒有太多心思去管。自從婚期定下後,他就一日一日枯萎了。

上花轎之前,他趁所有人不注意,摸了一根簪子進袖子裡。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抱著多悲壯的心情,上的花轎拜的堂。

“你早上起來到現在,應該沒吃什麼東西吧?”沈曜仿佛沒有見到他那冰冷憎惡的視線,泰然自若地道:“我去給你端碗飯菜,你先吃幾口吧。敬酒就不用去了,你就待在這兒休息,我一個人就行。”

說完,沈曜沒有碰他一下,直接轉身離開了婚房。

沉禮肩膀略略塌了下來,暫時鬆了緊繃的神經,捏緊簪子的手心裡已是一片潮濕。

沈曜果真給沉禮端了碗飯來,然後就出去敬酒了。

沉禮看了一眼有肉有菜、堆得冒尖的碗,厭惡地撇開了視線。

婚宴吃吃喝喝送走客人已經很晚了,沈曜家裡沒有能幫襯的人,都是花錢請的附近村民幫忙備菜收拾。

待所有人走完後,沈曜才關門落鎖,進了裡麵那間婚房。

他的目光先落到了桌上,果然,給沉禮端來的飯菜,一口都沒動。

而沉禮等到現在已是疲憊昏沉,忍不住靠著床柱打瞌睡,睡夢中還輕輕皺著眉。

“禮哥兒?”沈曜端著油燈,上前輕聲叫醒沉禮。

沉禮睡得淺,一下就驚醒了。

就著昏黃的燈光看到沈曜人高馬大地站在自己麵前,他心裡慌極了,好似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山羊,立馬就將手裡的簪子亮了出來。

“你彆過來!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對你不客氣!”

沈曜看著他拿簪子對準自己,手都在不自覺輕顫,模樣真是惹人憐愛。

他一撩衣擺,在腳踏上坐了下來。

“你不用對我這麼防備,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沉禮半點不信,冷嘲道:“難道你是想說,那天真的是因為喝多了酒,才碰的我?”

沈曜扭過頭,定定地看著他:“不管你信不信,那日我沒有碰你。”

沉禮愣住了,握簪子的手都不自覺往下落了許多。

“……你說什麼?”

沈曜伸開兩條大長腿,換了個大馬金刀的坐姿,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我的確是收了錢,答應要毀了你的清白。不過我什麼都沒有做,隻是讓他們看見我們躺在一起的樣子而已。”

“我說句實話,你得虧是遇上我,不然換做其他人,恐怕沒有這麼走運。”沈曜微微側過頭。

沉禮聽得眉毛倒豎,“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咯?”

“謝謝倒不用了,”沈曜笑了笑,“這也算咱倆的緣分吧。”

沉禮緊緊地咬著牙,“就算你沒有碰我,可你也確確實實毀了我。在外人眼裡,我就是丟了清白之身。你這樣做,與真的強占了我有什麼區彆?”

“我知道名聲被毀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可我當時除了假意順從,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沈曜冷靜地道。

“如果我說我不乾了,他們又臨時換人來,到那時會發生什麼?”

“……”沉禮咬牙沉默了半晌,“那樣的話,至少我恨的人就不是你。”

沈曜低頭哂笑,“確實,可我沒有辦法一走了之。”

他轉過頭,看著沉禮道:“你一個正室生的嫡長子,卻被一個姨娘逼得走投無路,證明你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沉禮一時語塞,垂下眸閉口不言。

“敢在府內聯合外人謀害嫡長子,還是在伯府老太太六十大壽這天,甚至將你身邊所有伺候的人都支開,就證明她平時早就作威作福慣了,一手把持著府中大小事務,我說得對不對?”

沉禮還是沉默。

“她手段這麼粗淺,明擺著裡麵就有鬼。但你父親不但沒有起疑,甚至連追責的意思都沒有,反而轉頭就與我商量起了婚事,證明他對你也不甚上心。可能,他根本就是猜到了是誰做的手腳,可還是選擇了包庇那人。”

“夠了!”沉禮再也聽不下去,沉聲打斷了他。“你到底是想說什麼?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

沈曜聳了聳肩,“就算這次我幫你躲了過去,可下次呢?你姨娘把持著內務,所有下人都聽她的,連你爹也站在她那邊,你孤身一人如何能鬥得過她?她鐵了心要害你,你防不勝防。所以我就想,與其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府裡繼續待下去,倒還不如早早地就出來自立門戶。”

沈曜的話,令沉禮一怔。這番話,其實說到了他心坎兒裡。

不僅點明了他的困境,也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所以我替你說項,要你姨娘不許動你娘給你準備的嫁妝。你拿著銀錢離開伯府一個人瀟灑度日這不好麼?”

沉禮詫異地抬起頭,他還以為是朱姨娘良心發現,結果沒想到是沈曜在其中出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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