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今天可以躲齊燁一天, 到下午放學時候才能碰上。
結果下午第二節課間的時候棠梨就被文藝委員通知去一下旋轉階梯教室,說是叫她去那兒開個會。
和每年必演舞台劇的傳統一樣,從初中時候開始棠梨幾乎每年都會參演, 有反派, 有主角, 也有些龍套。
反正就算沒有什麼合適的角色, 他們也會費儘心思給她找一個安上, 硬加都得加上。
和她需要靠這個參演混點加分一樣, 他們學生會也需要她來增加點噱頭,搞點宣傳。
不然那些閉著眼睛都知道劇情的舞台劇也不會有什麼人看,什麼人在意。
因此從得知今年的劇本是《美女與野獸》的時候, 棠梨就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其中這野獸一角大概率會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被通知去開會也覺得有什麼好意外的。
也沒多在意。
倒是前麵的苟尋從得知了她當選了野獸一角的時候笑得險些從椅子上掉下來, 很是幸災樂禍。
“哈哈哈哈我他媽一個爆笑,笑到方圓幾裡的雞都打鳴的那種哈哈哈哈哈。他們真的太秀了,為了讓你出演真的什麼損招都乾得出來哈哈哈。”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機拿過來給她看, 屏幕上赫然是棠梨之前男校巷子打架的一張抓拍照片。
光影之間,她身上的戾氣又重又駭人。和野獸的氣質再合適不過了。
關鍵是抓拍她這張照片也就算了,有心之人為了增加她獲選的幾率還在眼睛上動了手腳。
棠梨的眼睛本就和彆的人不大一樣,是那種剔透的茶色。
在昏暗的環境裡已經比較亮了, 那人生怕彆人get不到她這張照片的侵略性和野性氣質,後期修圖在她眼睛那兒點了高光。
――活脫脫成鐳射眼了。
這也是苟尋為什會麼盯著這張照片笑了這麼久。
“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我真的是要被這群孫子給笑死。你信不信,這不是男校那邊就是體校那邊人乾的,他們打不贏你隻得逮著這個機會報複, 趁著選角兒的時候趁虛而入給發上來的。”
“嘖,他們發的又怎麼樣?無風不起浪, 就算是他們發的,投票讓老子演的也是本校人。虧我平日這麼護著一中這群孫子,關鍵時候看熱鬨不嫌事大,一個一個恨不得把老子往火坑裡推,艸!”
棠梨鬱悶死了,對家也就算了。
結果每年坑她的都是自家人,這他媽擱誰誰都窩火。
少年見棠梨是真的有點兒煩悶,他收斂了,也不笑了,將手機屏幕熄滅寬慰了幾句。
“沒事沒事,這好歹也是個主角。沒準加分更多。而且你想想,你都是野獸了,依照他們這群顏狗那選出來的美女得多漂亮。嘖嘖,這麼想哥你還是挺有豔福的。”
有個屁的豔福。
再漂亮也是女的,乾她什麼事?
棠梨這話也隻在心裡吐槽了幾句,見一旁的文藝委員已經在催著她過去開會了。
她這才喝了口水,慢吞吞的起身往階梯教室那邊過去。
階梯教室距離三班不遠,直走拐個彎上到二樓樓梯口位置就到了。
棠梨過去也就兩三分鐘的事情,根本沒花什麼時間。
負責舞台劇節目的老師是隔壁五班的英語老師,姓林,全名叫林舒雅,是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年輕老師。
二十六歲的樣子,長相清麗,性格也溫柔。黑長直,皮膚也白,笑起來有一個小酒窩,很是可愛。
不僅是男生喜歡她,女生們也和她處得很好。
高一時候林舒雅教過三班一陣子,後來才被調去了五班教學。
所以哪怕不常見麵,她也在棠梨推門進來的時候第一眼便看到了她。
林舒雅看見棠梨後很是高興,彎著眉眼笑了笑,三兩步走了過去。
“好久不見,好像又長高了呢。”
和彆的老師覺得棠梨是個刺兒頭,差生,所以感到很頭疼不大想瞧見她不一樣。
林舒雅很喜歡這個少年。
高一時候她剛被調來南城一中沒多久,人生地不熟的,教學經驗也不怎麼豐富。
再加上三班的刺兒頭又多,每一次她進教室的時候都很拘謹,生怕出什麼差錯。
班上男孩子看她好說話,也不怎麼怕她。上課說小話,吃東西,有時候甚至正大光明逃課。
她說了幾次無果,隻得找了三班班主任。
班主任教訓了他們一通後,效果是有。可他們生了怨氣,覺得是她背後告狀他們才被寫了檢討請了家長。
心裡更是不服氣她了。
明麵上不亂來了,怕被抓到什麼把柄。然而私底下小動作可不少。
比如她上課的時候故意把粉筆給藏起來,比如抓幾隻蟲子在講桌上,又比如給她的杯子裡加點料。
反正能夠想到的幼稚又惡劣的報複,那幾個刺兒頭都沒少乾。
起初時候還好,林舒雅還算鎮定。到後來越發變本加厲,好幾次她都欺負得快哭了,卻也還是咬牙堅持上完了課再離開。
棠梨當時大多時候都不來上課,跟苟尋他們出去打球玩遊戲去了,開始並不知道他們做了這些損事,甚至連換了英語老師都不知道。
有一天午休時候她剛打完球回教學樓這邊準備買罐可樂喝,結果隱隱約約從樓梯口聽到了細碎的哭聲。
棠梨原本是不大想管的,覺得每一個人都有難處,想要發泄發泄躲在角落哭一哭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那哭聲越來越大,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似的,聽得她也不大好受。
她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往樓梯口那邊過去了。
原以為是什麼女同學在哭,不想是個女老師。
好像還是他們班的。
棠梨對林舒雅印象不深,每一次她回教室的時候人剛離開,她也就草草瞥過她一兩次而已。
看著女人妝都哭花了,眼睛紅紅的樣子。
她頓了頓,站在樓梯上麵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棠梨沒說話,反倒是林舒雅先一步發現了少年的身影。
她愕然看了過來,而後意識到了什麼趕緊伸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說了句抱歉,慌忙想要離開。
結果要離開得從棠梨這邊過去,林舒雅又羞又委屈,眼圈又有些泛紅的跡象。
她認得棠梨,要說欺負她的那幾個算是刺兒頭,那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大刺兒頭。
打架逃課,樣樣都乾,風評比那幾個還要糟糕。
在林舒雅去三班之前就對這個校霸的豐功偉績略知一二。
以前也就算了,如今還被她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模樣,林舒雅覺得這個老師她實在是沒臉當了。
越想越難過越羞惱。
她咬著唇強忍著掉眼淚的念頭,低著頭就想要從棠梨身邊走過去。
“……林老師。”
林舒雅剛走沒幾步,便聽到身後少年清亮的聲音。
她下意識停下了腳步,以為她要笑話她,跟之前班上那兩個在課堂上把她快要弄哭還在嬉笑的男生一樣。
在林舒雅想著要是她敢笑話她,她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怒懟回去。
真是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
反正人生都這麼難了,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她乾什麼非要受這種委屈。
半晌,在林舒雅做好了背水一戰的心理準備時候,棠梨斟酌著開了口。
“那個,你要不要先去廁所洗把臉……你妝哭花了。”
“……”
這種比言語辱罵還要嘲諷十倍的話讓林舒雅直接氣哭了,也不管身後人什麼反應,哇的一聲捂著臉就往旁邊廁所裡跑了過去。
第二天林舒雅調整好了狀態後,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進三班教室的,她完全把這節課當成了她教學生涯最後一堂課。
很是視死如歸。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想著要是再被欺負她也不管了,她一定要懟上去和他們直接剛。
無論結果如何,這窩囊氣誰愛受誰受。
林舒雅是這麼打算的,可進教室的時候那兩個一直欺負她的刺頭不知怎麼弄得鼻青臉腫。
見她進來了之後,推攘著不情不願地走了上來。
他們支支吾吾道了歉,然後把檢討書遞到了她的麵前。
林舒雅有些恍惚地接過,然後象征性地批評了幾句。
不經意抬眸的時候,她餘光落在了後排窗邊那個位置。
今天那裡沒空著,棠梨就坐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