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棠梨說完那句話的時候齊燁心下一動, 幾乎都不帶怎麼想便意識到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沒接著往下問,等到少女掛了電話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緊張的手還緊緊扣著桌子邊緣。
因為力氣太大,骨節位置泛著淺淡的白。
她剛才說等不了是那個意思吧?他應該沒有幻聽。
她是要為了他提前回南城嗎?
提前多少, 又什麼時候回來?
齊燁聽著手機裡“嘟嘟”的盲音半晌, 這才將其放到了桌麵上。
他的思緒有些恍惚, 完全忘記了剛才順著多問一句。
這個時候要是再打過去好像又有些不好, 像是自己在催著她趕緊過來似的。
她到時候萬一又多想了怎麼辦?
齊燁薄唇抿著, 眉眼宛若一樹柳條垂了下來, 睫羽似柳葉將他眸子裡的情緒全然遮掩。
都快過年了,就算她要過來也要很久之後了。
而且要回也是回南城,到時候她要是回大院了應該也會給他說的。
到時候他再看著時間給秦婉他們說一聲回去一趟, 這樣看來提前知不知道好像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這麼想著, 原本因為少女要提前回來而起伏不定的情緒也慢慢平複了下來。
齊燁深吸了一口氣, 將牆麵上的獎狀一張一張撕下來疊放在一起放到了抽屜裡。
書架上的獎杯什麼的也很多,他看著沒辦法,隻得拿了些放到隔壁的櫃子。
因為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年三十了, 這之後的幾天齊燁和棠梨都很忙。
除了日常發點消息之外,也隻在年初一零點的時候通了次電話。
初三的時候街上一直關著的店鋪什麼的大多都開門了,一般隻要齊燁在家都是他在做飯。
這幾天家裡來了好些親戚,人多, 調味品什麼的用得也快。
少年剛圍了圍裙準備做午飯的時候,手順手拿起了生抽瓶子, 裡麵已經見了底。
不僅如此,味精什麼的也沒剩下多少了。
秦婉和孫雪芬正在院子那邊烤著火聊天,齊明在外公那邊, 老人昨天去山上鋸了一根木頭。
前幾天過年時候他見姑姑家的一個孩子拿著個陀螺放地上甩著鞭子玩,他當時想要上前問問對方可以給他玩一下嗎。
那小孩很是寶貝他的陀螺, 齊明沒要到,隻得在旁邊蹲著眼巴巴地看著對方玩。
老人瞧見了心疼得厲害,抱著小少年說這東西沒什麼好稀奇的,等過幾天他給他也做一個。
小少年原本被老人的胡茬紮得有些疼,聽到他這麼說了後眼睛一亮,抱著他的脖子重重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親得老人心都化了,一口一個乖孫。
一旁的齊燁看到了有些哭笑不得。不自覺想到了自己小時候。
小時候老人也對自己這般疼愛。再加上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對待他的時候老人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抱著手裡怕摔了,寶貝得不行。
等到慢慢長大了有些羞恥心了,齊燁就不喜歡被這樣對待了。
老人也傲嬌,見齊燁不像以前那樣喜歡和自己親近,也對他開始板著一張臉。
但是他知道,對方隻是麵冷心熱而已。
齊燁想起這些唇角便不自覺彎起,而後將剛圍在腰間的圍裙給解開掛在了一旁。
大家都沒空,看來隻有他親自去街上跑一趟了。
南城冬天雖然不下雪,可是因為濕冷,也沒多暖和。
齊燁出門的時候比在家裡時候多穿了一件,可鼻尖和露出發絲之間的耳根還是被凍得有些紅。
他長長的睫羽顫了下,上麵似乎凝了些白霜,一抖動便有什麼東西OO@@落了下來。
中午時候街上還沒什麼人,這是齊燁回來到現在頭一次出來。
他離開這裡不過一年不到,街上大致上的店麵什麼的都沒變化,可齊燁卻莫名覺得有些陌生。
這一條路是齊燁從小學到去年時候,每一次放學回家都會經過的地方。
他就讀的學校小學和中學都是一起的,小學畢業了便直接升到初中,然後再到高中。
懷河是個小城鎮,這裡教育條件有限,齊燁就讀的那所學校已經是懷河師資最好的了。
而且還可以靠獎學金來抵消學費。
他知道秦婉一個人帶著他們兩個很不容易,之前工作的地方距離孫雪芬他們家也遠,再加上當時她剛離了婚,她怕討債的人找到孫雪芬他們那裡去。她這才不得不選擇帶著他們出去租房住。
因此哪怕齊燁從小學到高一周圍都是那些不怎麼惹人喜歡的同學,他也能夠忍耐下去。
齊燁也以為隻要這樣堅持下去,再等兩年他考上大學出去了就好了。
可是誰也沒料到去年傍晚放學時候會遇到那種事情。
――他最後還是成為了女人的負擔。
齊燁眼眸閃了閃,壓著心頭的情緒強迫自己不要多想。
這一切已經過去了。
離開懷河未必是一件壞事,他們算是否極泰來,遇到了曾桂蘭。
得到了老人的照顧後在南城地日子也沒有太難過。
關鍵是,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他可能永遠也不會遇上棠梨。
這麼想來,他不是倒黴。
一切冥冥之中好像都有定數,隻是他的機遇要比彆人慢一些而已。
可是卻也值得。
甚至齊燁有時候還在想,自己受得苦難是不是還不夠多。
才會在從棠梨那裡確認了她的心意還是會感到患得患失。
他覺得能得到這樣好的人,得讓他再遭受以往的境遇十年,他可能才會勉強心安。
才會真的有披荊斬棘,櫛風沐雨之後,獲得至寶的成就感和自豪感。
齊燁垂眸想著事情沒怎麼看路,在拐角時候不小心和前麵的人撞了個正著。
力道很大,撞得他不由得倒退了幾步才保持好平衡站穩。
“媽的,你他媽沒長眼睛,不知道看路啊!這麼大的一條道還能撞上,你他媽是不是故意的!”
哪怕對麵人的態度不大好,可是這件事的確是齊燁的問題。
他薄唇抿著,伸手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溫和開口道歉。
“抱歉,我剛才在想事情沒怎麼……”
然而少年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抬眸看過去的瞬間後驟然怔然在了原地。
眼前的少年染著一頭黑紅相間的頭發,耳朵上戴著個黑色耳釘。
生得還算清秀,可眉眼之間全是戾氣,硬生生的將這點兒清秀給壓了個完全。
齊燁不是被對方這樣一副不良模樣給嚇到的,隻是因為眼前人他認識。
這人之前和他一個學校一個班級,從初中時候就一直看不慣他,總是欺負捉弄他。
甚至還聯合班上其他的人一起對他冷暴力。
可以說眼前的少年是齊燁噩夢的開端。
他有一段時間很討厭去上學,也是因為他被欺負狠了。
和其他的校園暴力動手把人拽到巷子口打一頓不同,因為老師護著齊燁,所以他們一般不敢明麵上動手,也不敢在他身上落下什麼傷處。
他們不怎麼打他,頂多當著眾人麵故意推攘幾下把他推倒。
這種看起來小打小鬨,再加上他們會嬉笑著道歉,老師也不好說什麼。
但是他們背地裡做的事情要比這種小打小鬨還要惡毒可惡百倍。
他們知道他怕什麼,便對症下藥。往他桌子裡放蟲子,打翻他的餐盤也就算了,有一次上體育課時候會讓他去倉庫那邊拿體育器材。
然後他一進去外麵門便“啪”的一聲關上了,直到傍晚時候體育老師聽到動靜後這才給他把門給打開了。
那堆放體育器材的地方和小時候他父親關他的那個小黑屋一樣黑,一絲光亮都透不進去不說。
懷河夏天濕熱,裡麵好多蟲子,甚至還有老鼠。
哪怕過去了這麼久,齊燁也還清楚得記得當時他是如何失態狼狽地拍門哭喊著讓他們放他出來。
可他們並沒有,肆意嘲笑了他後便徑直離開了。
他哭喊的聲音都沙啞了,最後也沒見到有人過來。
最後齊燁沒力氣了隻得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裡。
之後好不容易出去了,已經是傍晚了。
太陽擦著地平線馬上就要落下去了,齊燁紅著眼睛跟給他開門的老師低聲道了聲謝後,洗了把臉回了教室收拾著東西離開了學校。
也是那一天晚上,他在回去的時候險些被人拽到了小樹林。
對於以前的同學,對於他們的冷漠齊燁大多是不在意的。
隻有眼前的人,他是有恨意的。
齊燁認出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在他抬頭看過來的時候後知後覺認出了他。
“喲,我剛才還在想誰這麼囂張敢老子,看到是你老子也不奇怪了。”
他咧了咧嘴笑得惡劣又惹人生厭。
“可以啊齊燁,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慫得跟個鵪鶉似的,現在這才去南城幾天啊,就敢這麼硬氣了?怎麼?想報複老子所以故意撞老子是不是?”
齊燁很少情緒這麼激烈過,那雙墨玉般的眸子大多時候都是沉靜溫和如水的。
此時因為被怒火點燃,漂亮得讓人心悸。
那人大概也是頭一次看到齊燁這個樣子。
他被瞪得一愣,而後不知怎麼竟然還笑了出聲。
好像齊燁越生氣,反應越大越正中他下懷似的。
“怪不得你現在不怕我了,看來那個傳言是真的。”
齊燁沒說話,隻緊繃著神情冷冷注視著他。他垂落在兩旁的手攥得很緊,好像下一秒就要過去重重砸在對方身上。
可那人毫不在意,反而還不慌不忙抖了下手中的煙灰。
他將煙放在嘴邊深吸了一口,吞雲吐霧了一會兒後把煙頭扔在地上重重踩了一腳。
腳上動作輾轉著,視線卻滿是惡意的往少年身上落。
從上到下,很是下流地打量著齊燁。
“這裡也沒人,你給我說實話吧齊燁,我保證不給彆人說。”
“你之前轉學是不是不是因為你媽要去南城工作了,而是你被人給……”
少年瞳孔一縮,原本想著周圍沒人,自己也打不過對方硬碰硬隻得吃虧。
他是打算忍的,可是對方太過惡毒,竟然主動當著他的麵提起這件事。
一直壓在齊燁心裡的怒火“噌”的一下被點燃,名為理智的那根弦也斷了。
他再不管其他,咬著牙,伸手將麵前的人一把狠狠推倒在地。
那人被這麼猝不及防的一下子給弄得一驚,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齊燁推倒在地上了。
“你他媽!”
他破口大罵了一句,手撐著地麵正準備起來。
齊燁先一步過去,居高臨下,狠狠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腳。
他疼得臉色蒼白,因為暫時疼得起不來,隻得齜牙咧嘴地咒罵道齊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