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 張梅從廠子裡回來問了陸衛國一句,“小靜呢?怎麼沒見她跟你回來?”
隔閡一消, 張梅待陸衛國再自然不過了。
她是生悶氣生糊塗了, 兩三天了才發現李靜沒過來呢。
廠裡財務那邊也有人過來找她問,她當時就一頭霧水的。孩子也沒那麼快生吧?怎麼就不來工作了。
這麼好的工作, 李靜學問又好, 不來工作不是可惜了嗎?
而且再不去,她就算是個副廠長也堵不住彆人說閒話的嘴啊。
陸衛國擦了擦手, 說李靜留在京都了, 有人照顧。
張梅一陣唏噓, 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她這才知道,人家現在是真的不缺這份工作了。
京都是什麼地方, 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就憑著陸衛國回來教她男人修車技術的這種行為, 張梅是真感激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張梅問了問孩子的事,陸衛國客氣回答。往後好些日子,陸衛國在修車廠吃的中午餐是比以前好了不知幾倍。
李靜不去廠裡了, 她的位置也就空下來了。
等對李靜敵視了兩月的人回過神來, 張梅已經暗地裡提拔了一個有能力的、文化水平也還行的男同誌上來。
這下, 大家夥都沒話說了。
唯有周雲梅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她已經被逼著要嫁人了,就定在下個月。
王愛麗,還有些不甘心, 這些日子,她也就是表麵上對周雲梅還好。
生活漸趨平靜,沒多大水花激起。
勞作的勞作,上工的上工。
之後的時間,陸衛國認認真真地教,陳軍民就用心地學,後頭陳軍民已經到了一看零件就犯頭暈的程度,但經過這一茬他是打心底裡佩服陸衛國了。
光看不上手也是不行的,陸衛國教了他類似車子熄火有哪幾種可能,該怎麼檢查……
半個月後,陸衛國在旁邊看,就讓他自己上手去修。
陳軍民一開始還在拒絕,有點緊張,說下次吧。
陸衛國鼓勵他說可以的,陳軍民這才戰戰兢兢地上前。
陳軍民的學習速度比預料之中快了兩個月,簡單的問題基本都能處理了,陸衛國才著手教他學新的。
知道他學得快,陸衛國自己也輕鬆。
陸衛國教他,其實主要是基於兩個方麵考慮:一是因為一開始的承諾和陳軍民的信任,世上有些好意不能用錢來衡量的,就算他有離開的意思,陳軍民也半句話沒說。就這方麵,就值得陸衛國尊重他。
二是半年後形勢一轉,類似學修車這樣的技術機構不會少,到時候這項技術會變得普遍。
他也算是在形勢大轉前悶聲賺點錢,反正他以後也不是靠這項技術生活。
兩個人誰欠誰的,分得太清反而傷感情。
事實證明,陳軍民也不是愛占便宜的人,教完後的第一個月,陸衛國收到了兩份工資,整整八十塊錢。
城裡廠子的人累死累活兩個月也不一定能賺到的份例。
春天的氣息越來越濃厚,安平縣的大部分人已經換上了春裝,脫下了外頭又厚又硬的劣質棉襖,大家都鬆了口氣。
回來一個月,陸衛國第一次給京都的人寫信。
信裡麵,他交代了自己在安平縣的生活,又問候了秦鐘元讓他好好保重身體。
寄給秦鐘元和李靜的信是分開的,寄給李靜的,無非是讓她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有事就找方嬸他們,提醒她有時間就看看書……
這天,陸衛國估摸著陳軍民可以上手修車了,趁著時間還早,郵局工作人員還沒下班,他跟陳軍民說了一句就去寄信去了。
成年人都為生活忙碌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無非是一些老人和小孩,還沒到下班時間,街道上顯得有些蕭索。
兩邊的樹木從低矮的圍牆上探出了頭,嫩綠的葉子已經長成了翠綠色,綠油油的,風一吹,嘩啦啦晃來晃去。
陸衛國在郵局下班前的一個小時寄了信,出門時,在聽到熟悉的名字時,腳步一頓。
郵局街道右側,拐進去是一條小巷子,那裡的房子一家挨著一家,正對巷子的門口都是住戶倒出來的洗菜水、爛葉子……反正環境不怎麼好,到了夏日還有蒼蠅飛來飛去。
陸衛國去過一次,褲腳被汙水沾濕了,他回了家足足洗了兩遍澡,之後就再沒踏進過那條巷子。
吵鬨聲吸引的人越來越多,陸衛國聽得不太清晰。
一道女人的尖銳聲和老婦人的哀嚎聲,以及夾雜著男人低聲的訴求聲音。
“那是我的東西,憑什麼你女兒想要拿就拿?你女兒手腳不乾淨,現在偷東西,那以後就是偷人!”
啪,很清脆的一聲——旁人聽著都疼。
“陸美雲,你住嘴,她是我妹妹!”男人終於忍不住發了怒。
陸衛國腳步一頓,這聲音能不熟悉嗎?不過他是沒打算去看熱鬨,不然惹一身騷可不好辦。
“楊軍!你竟然打我!”陸美雲氣得眼睛通紅,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透過人群縫隙,陸衛國隨意瞥了一眼,此陸美雲正是那個愛占便宜的陸美雲,她捂著臉,頭發狼狽地散在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