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妃緊跟在五皇子身後送了禮,都是一些萬壽南極星圖、蟠桃獻壽圖等,其實也算製式禮物。皇孫們還小,有送鼻煙壺的,有送壽星像的,禮單也短,兩三樣而已。
皇帝高坐上首,沒有表示出喜怒,於是司徒暉帶著一家安靜地入席,等著聽接下來的禮單。
皇子們的禮單沒什麼可說的,畢竟成了家的隻有大皇子到五皇子,沒成家的小兒子即便送禮不那麼周全,皇帝也不會生氣——沒成家就沒開府,沒開府就沒錢嘛。
皇子的禮單進完,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楊佩珊還以為自己是想多了。結果接下來大臣進禮單的時候,果然出事了。
其實下午這場已經算半個家宴了:和過年一樣,在京的大臣們上午就參加過一場宴會表示過對皇帝的祝賀,和皇帝關係一般的臣子們也都是隨大流在上午送禮物的。能把禮物送到下午的家宴上,就表示這個人和皇帝的關係還是比較親近的。
這麼說吧,下午送禮的這些人,有當年皇帝的伴讀,還有甄應嘉這種皇帝的奶兄、從入仕開始一路受皇帝提拔的心腹大臣。每一個呈上禮單的人名,在皇子們那裡絕對不會陌生。就像眼前,唱禮單的小太監剛說了一句“雷州布政使李年”,三皇子就笑道,“這位李大人我記得,今年太子殿下的生日送了一架四扇的海屋添籌玻璃插屏和兩株大珊瑚樹,果然雷州那邊的人常和番邦人來往,又臨海,這些玻璃製品和海中撈上來的東西比彆處容易得。”
從江南回來的太子對著眾兄弟都友愛多了,其中又以三皇子為最。聽見三皇子的話,太子一笑,“是啊,玻璃和珊瑚也算雷州的特產了。如今大梁海內皆臣,萬國來朝,像那等海外小國,也就製玻璃的手段還能比彆個強些。”
可是接下來,太子就恨不得回到應和的時候掐死三皇子。因為,小太監明明白白地念了,今年李大人的萬壽節賀禮是一架萬壽紋玻璃炕屏、兩株大珊瑚樹。當然還有彆的,但每個人的禮單都是按照禮物價值從重到輕排好的,剛才六皇子和七皇子的禮單上到了後麵都出現萬歲香鉤、文房四寶等湊數的東西了,可見這位李大人的賀禮大頭就在這架炕屏和珊瑚樹上。
然而這就是最要命的地方:剛才太子在言談間對大梁再如何推崇,也改變不了海外小國運來的玻璃現在就是賣得貴的事實。李年之前在太子過生日的時候送的是四扇的大屏風,到了皇帝這裡就變成了個小炕屏,怎麼,是覺得太子比皇帝還要尊貴唄?彆說是給太子的禮物要比給皇帝的還高一個規格,就是兩人收到的禮物價值平齊,太子都免不了一個“僭越”!
顯然太子能想到的事,眾位皇子,乃至皇子妃都想到了。一時間殿中隻剩配合歌舞的絲竹之聲,皇子們目不斜視,似乎在專心欣賞歌舞。然而仔細觀察就能發現每個人的注意力還是在上首的老皇帝身上。
皇帝這些年極信任太子,抬到東宮的禮物雖然要過內務府的手,但皇帝從來不問。如今猛然聽到三皇子這麼說,不由得開始懷疑太子私下裡的排場是不是早就超過了他呢?
這可不止是麵子的問題。儒家講究禮教,而“禮”中不能忽視的一點就是生活中的排場。《周禮》中嚴格規定了從天子到庶人祭祀、出行、冠冕、服飾的規格,一旦你的排場超過了你本來所在的等級,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要求自己在名分上也屬於上一個等級了?而太子的上一個等級隻有一個位置,那就是皇帝啊。
疑心如同地裡的野草,冬天長不出來也就罷了,一旦到了春天,就勢必要蔓延成片。太子額頭上的汗一下子就出來了,“父皇……”
耳邊又響起熟悉的哨鳴聲,給他看病的太醫叮囑過他情緒不能大起大落,老皇帝閉上眼,定了定神,揮手叫小太監上前倒酒,“前兩天湖廣總督上折子,說所轄之地富庶,有一半功勞在雷州布政使。李年這些年在任上也是勞苦功高,等回京述職我再好好賞他。”
對賀禮的事情不以為意的樣子。太子一臉躲過一劫,三皇子的嘴角卻翹得更高了……
作者有話要說:ps.雷州就是廣東啦~明朝時大部分沿海地區有海禁,不過還是有和西洋的通商口岸的,雷州就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