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佩珊也是強忍淚意,答應李太妃的話。按照皇家的道德標準,李太妃在做婆婆方麵還真不算刻薄,既沒有對楊佩珊處理宮務時指手畫腳,也沒有要求楊佩珊多來慈寧宮請安站規矩,雖然走後門往宮裡弄進來一個李貴人,但自從李貴人進宮,但有失禮之處,不用楊佩珊糾結要不要處罰李貴人呢,李太妃就先把人拘在慈寧宮抄宮規了。
想想李家發家不過三五年之內的事,家底既薄,當家人的見識也有限,想用太妃這層關係往皇帝的後宮裡塞個人簡直太正常了。
雲苓站著的地方離床邊有點遠,現在司徒暉和楊佩珊並排往床邊一坐,雲苓也過不去了,還是過了一會兒,李太妃逐漸沒了聲音,邊上伺候的宮女才敢大著膽子上前探了一下李太妃的鼻息,一邊恨不得用自己的壽命折給太妃,可惜天不遂人願,那宮女把手收回來的時候,眼淚已經淌了滿臉。
彆說李太妃本就人不錯,就是本來不太好的人,到了這個時候,也全是優點了。雲苓還真沒想到李太妃會走得這麼早,太皇太後是難得的長壽,就不比了,就是比李太妃還年長將近十歲的太上皇,這會兒雖然因為中風沒有得到即使處理而嘴歪眼斜,甚至四肢逐漸麻痹,但到底還能吃能睡,賴在養心殿就是不給司徒暉讓位呢。
誰能想到李太妃會走得這麼突然呢?司徒暉守在李太妃的床邊,雖然外麵的樹上已經開始發芽了,但京城的二月其實溫度並不算高,於是李太妃臥室裡的火盆燃著的正旺,可即便是這樣,坐在床邊握著李太妃的手,司徒暉仍然能感覺到手心裡的溫度逐漸降低,最後變得冰冷。
屋裡一片哀哀切切的聲音,司徒暉像是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這會兒腦袋裡想的都是從小到大和李太妃相處的畫麵,愣在那裡,好久沒有動靜。
按理說太妃的喪儀應該都是後宮的事情,於是楊佩珊愛陪著司徒暉哭過一場之後,吩咐身邊的女史通知各宮主位李太妃薨了的消息,一邊不忘抽出空來安慰司徒暉,“陛下節哀,娘娘生前最放心不下陛下,陛下更要好生保重身體,才能讓娘娘放下心來啊。”
雲苓正低頭檢查自己身上的衣服。今天她本來是過來侍疾的,雖然說侍疾不好穿得大紅大綠的,但和守孝時要穿的顏色還是不太一樣的,比如她今天穿的襖子上就繡有杏黃色的花紋,雖然隻是勾了個邊兒,但真穿這身給李太妃舉哀,那也有點兒不講究了。楊佩珊和司徒暉也是一樣,於是哭過一場之後,先回各自作息的地方,換衣服。
雲苓從慈寧宮裡出來時,紫禁城的喪鐘已經敲響。雲苓默默數了一下,大概是為了避諱太上皇和皇太後,李太妃的喪鐘一共敲了七下。原本摘花兒的、掃地的宮女太監們聽到喪鐘,頓時朝著慈寧宮的方向跪下,即便是哭不出來也得儘快把頭低下去,顯出哀傷的樣子來。
雲苓一路往鐘粹宮走,一路看到的都是這樣的景象,也沒了彆的心思,隻是想到祁鉞和祁鐸到底年紀還小,吩咐玉燕前麵看一看他們:親祖母死了,祁鉞和祁鐸今天的課八成是上不成了,大概要和她們一起舉哀。
雲苓自己還能在帕子上沾些薑汁或者芥末一類的“神器”,但祁鉞和祁鐸年紀還小,雲苓是不敢直接給這兩個用這種弄虛作假的東西的,怕他們控製不好,於是隻能提前把人叫到鐘粹宮裡,叮囑一番。好在大概從沒有經曆過親人的死亡,祁鉞和祁鐸聽說以後再也見不到李太妃了,表現得還算哀傷,小孩子們舉哀的地方又比較靠後,應該沒什麼問題。
叮囑完了兒子們,雲苓回屋換了衣服外,還要注意幔帳繡簾等物件兒,光顏色素淡還不行,要仔細檢查繡線上是不是撚進去金絲了,若有,一概換下來。這些東西也不用她親自過問,不過吩咐留在鐘粹宮的玉蟬和玉霜一聲,讓她們從庫房裡把合適的拿出來擺上,再把不合適現在擺的華麗裝飾收起來,雲苓就帶著兒子出了鐘粹宮。
換了一身月白色衣服回到慈寧宮,雲苓發現李太妃已經被安放在陰沉木做成的棺材裡了,不過時候還沒到,棺材蓋還沒有封上。躺在那裡的李太妃麵容安詳,還帶著點笑意,看起來是個沒受過苦的老太太的樣子。
因為李太妃這病始終沒有起色,尚衣局的人早就裁出了皇子公主們要穿的喪服,現在正加班加點地縫呢,大概明天就能得了。至於現在麼,雲苓看到慈寧宮的門口有宮女正捧著托盤,盤上整齊地擺著白色細麻布裁成的腰帶。
畢竟時間緊急,雲苓讓玉燕和玉蟬給兩個兒子係上腰帶,自己也拿過腰帶來仔細地係好了,就往屋裡走去。進屋一看,貴人以上的都來了,單看人員組成,和以往來慈寧宮請安時沒什麼不同。不過以往來慈寧宮請安的時候眾嬪妃是找話題說說笑笑,而現在都低著頭,時不時用手帕拭淚,追憶李太妃還活著的時候是個多麼和藹可親的長輩。
能自己走路的皇子和公主們都被親媽領來了,老老實實地站在偏廳裡;不能走的也被乳母抱在懷裡,或許是因為周圍都是抽泣聲音的緣故,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從宮裡的喪鐘敲響到現在時間也不短了,如今就連家住宮外的差不多也都接到消息了。之前李太妃纏綿病榻一個多月,現在就是猜也能猜出來薨逝的太妃是哪位。正殿裡站滿了宮妃和皇子、公主們,慈寧宮的宮門外也設好了香案,沒過多一會兒就有人焚香祭酒,雲苓仔細看去,還是和如今皇位上的司徒暉血緣關係不算遠的忠順親王家,從禮服樣式來看,來的大概是忠順親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