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賞賜不是自己宮裡的下人時,最好的方法是用金銀錁子,一兩的、二兩的、或者五兩的。這種金銀錁子的打賞是各宮主位都經常用的,比如雲苓所在的鐘粹宮,每年過年都要打一批刻有各種吉祥花紋的銀錁子,偶爾有來鐘粹宮傳話的彆的宮的宮女也能得到這種賞賜。但凡小梅那裡搜出來的全是這種金銀錁子,楊佩珊雖然會懷疑小梅的存款和她的月錢對不上,但也不會有這麼明顯的指向性。
問題就在於之前抱琴去聯係小梅的時候,因為急於知道司徒暉這幾天會不會往溫修媛那裡去,如果去的話,頻率如何,於是送給小梅一個嵌貓眼石的戒指。這戒指上麵當然不會明晃晃地有兩儀殿的標記,就算小梅想托人送出宮去換錢也是無礙的。可小梅還在宮裡,並沒有出去,那就有問題了。
闔宮上下都知道兩儀殿的賢德妃在所有寶石裡麵最喜歡貓眼兒,最近又得寵,楊佩珊在往各宮分配成盒的寶石讓大家打首飾時也會考慮個人的喜好問題,因此給兩儀殿的貓眼石最多。
成盒的寶石當然不會每一顆都完美無瑕。有些是因為大小、有些是因為形狀,總之,有些嵌寶石的首飾從打出來時就是備著賞人的。元春做過女史,知道尚衣局那邊在收到宮妃那裡送過來的寶石打首飾的時候就多半會登記造冊,隻要皇後想查,早晚能查到那個戒指是從兩儀殿出來的。
雖然說打探司徒暉行蹤這種事幾乎每個後宮妃嬪都在做,不然怎麼保證司徒暉閒著沒事溜達到自己宮裡的時候自己呈現出來的是最美的狀態?但這事兒不能真的拿到台麵上來說的,較起真來那叫“窺伺帝蹤”。
元春滿心忐忑地跟著尚儀女官往承乾宮走,對於自己為什麼賞給小梅這麼罕見的東西想了三種以上的說辭,可是她沒想到,到了承乾宮後,她要麵對的情形,比自己原先想的還要複雜。
既然牽扯到一個妃子,那這件事就不是楊佩珊一個人在承乾宮說審完就審完的了。所以這次重審案件的時候,雲苓也收到了“通知”。
天氣越發冷了,屋裡有炭盆,但想出門就得穿外衣了。雲苓一邊抬起雙手,等玉燕把鬥篷上的帶子係好,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過來傳話的姚黃,“這次聽審的除了我還有誰啊?”
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反正一會兒雲苓到了承乾宮也能看到彆人,所以姚黃回答起來毫無壓力,“還有敏妃娘娘、淑妃娘娘、賢德妃娘娘,柳貴人也在場。”
柳貴人是受害人,在場是應該的。陪審團隻喊過去了四妃,大概楊佩珊是給賢德妃麵子,沒想鬨大。雲苓點點頭,換好了出門穿的鞋,就在玉燕的攙扶下向外走去。
雲苓到得不早不晚,敏妃剛進屋,還沒坐下呢,她就帶著玉燕進來了。承乾宮的正廳沒有像雲苓想象中似的站滿了人,隻有幾個端著托盤的女官,臉上的表情略嚴肅。下首雲苓幾個坐著的椅子邊都放了切好的果盤和茶杯。如果不是知道今天是來乾什麼的,承乾宮中的這番布置,讓人聯想到平時後宮裡的茶話會也不是不可能。
吳淑妃坐在雲苓的下首,與另一邊的賢德妃隔著中間的空地對著看了一會兒,從桌子上端起茶杯潤了潤唇,然後對賢德妃笑了一下。
雲苓莫名地覺得這兩人之間大概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吳淑妃笑的那一下……她怎麼覺得是在挑釁?
不等雲苓深想,楊佩珊已經款款走了出來。她今天的裝扮比上一次審案的時候家常了許多,頭發鬆鬆地綰了個低髻,上麵插了幾支白玉簪子,衣服也是偏柔和的蜜合色。不過,想到一會兒要麵對的場景,賢德妃可不敢把她看成是溫和無害的樣子。
果然,楊佩珊剛坐下來,一邊的女官就捧著托盤上前。雲苓離得近,等女官兒掀開了托盤上麵蓋著的布,她看清了那是一個銀底嵌白色貓眼石的戒指,看起來素淨,但即便放在不常在皇後麵前的女官的個人資產裡,也應該算是值錢的東西了,更彆提小梅隻是個禦花園掃地的宮女。
不過……雲苓朝那戒指看去,她總覺得那銀底上麵有些黑色的痕跡,是已經放很久了嗎?
不等雲苓看出個所以然來,那女官就開口了,“這是在宮女小梅那裡搜出來的,據臣調查到的消息來看,戒指是從賢德妃宮中拿出去的貓眼兒打的,而賢德妃賜給小梅這樣貴重的東西,顯然是頗喜歡小梅的,不過……臣好奇的是,既然這麼喜歡小梅,賢德妃為何不多賞賜小梅一些東西,而是隻有這一件戒指呢?”
來承乾宮的路上,元春也不是一點兒話題都沒想過。比如現在這個問題,元春聽起來就不太慌,“我是眾姐妹裡最喜歡貓眼兒的不錯,但這樣品質的首飾,應該也到不了我眼前才對。什麼時候賞出去的、因為什麼賞出去的,還是應該問一下我身邊管庫房的宮女才是。”
從始至終,賢德妃都沒有離開座位,顯得很遊刃有餘的樣子。那女官點點頭,把目光投向跟著賢德妃過來的宮女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