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太醫又能怎麼?”賢德妃靠在引枕上平複了好一會兒呼吸,嘴邊竟然勾出一個笑來,雙手卻無意識地放在了腹部,好像裡麵的孩子還在似的。她的目光看向一邊的香爐,“太醫來了,能讓我斷了這香嗎?”
抱琴一噎。自從上次小產,娘娘體內的惡露就始終沒有排乾淨。和普通的月事相比,這樣的惡露腥味還很重,相當的不好聞。這也是永壽宮最近大規模用濃香的原因,不然怎麼辦?皇上最近雖然沒點娘娘侍寢,但不忙前朝政事的時候還是會來永壽宮坐一坐,和娘娘一起用個晚膳的。
這也是大多數後宮高位嬪妃們的現狀,四妃中敏妃最大,如今都已經奔四的人了,即便司徒暉再怎麼標榜自己不是那等隻看美色、不念舊情的,想要經常讓敏妃侍寢也是難為一個後宮中美人無數的皇帝。剩下的人裡,貴妃和她們娘娘歲數差不多,淑妃才是年齡最小的。妃位上的人本來就不常侍寢了,如果不把身上的異味蓋住,還不經常和皇上吃頓飯,難道就乾等著皇上把娘娘忘到腦後去嗎?
正說著,就有永壽宮看門的小太監來傳話,“皇上身邊的王公公說,皇上今天晚膳還要來咱們娘娘這裡用膳。”在司徒暉前朝政事這麼忙的情況下,永壽宮一個月裡接駕的次數還在五次以上,也難怪不了解賢德妃身體狀況的太監們與有榮焉了。
賢德妃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抱琴卻低下了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咱們娘娘今天這氣色可真是好極了,”那小太監嘴上抹了蜜似的,“奴婢進宮這許多年,見過的宮妃也不少,咱們娘娘這樣氣色好的,才是長長久久的富貴人呢,娘娘何必和那留不住富貴的人計較?”宮中的奴婢們不許說什麼不吉利的話,久而久之,也就修煉出了一套自己的表達方式。賢德妃和周貴人的恩怨彆說是永壽宮的人了,就連禦花園灑掃的宮女和太監們沒準都有幾個知道的。周貴人咳了血,顯然是命不久矣,也就是這小太監口裡說的那“留不住富貴的人”了。
這小太監平時在永壽宮就是個看門的,難得今天永壽宮的總管太監去內務府取娘娘最近用得凶的顏料了,他能直接見到永壽宮做主的娘娘,當然要積極地拍馬屁了。
悲催的是馬屁拍在馬腿上。賢德妃倒還沉得住氣,言笑晏晏地問了小太監名字、家鄉等,抱琴在一邊早就對這個出口往人心上捅刀子的怒目相向了。直到永壽宮的總管太監拿了賢德妃最近喜歡用的紅色顏料回了永壽宮,小太監自覺在永壽宮的主位娘娘那裡留下了印象,樂顛顛地出去了,抱琴臉上的表情才稍微好了一些。隻是一轉眼,看到總管太監拿進來的紅色顏料,又沮喪了起來。
“皇上今天晚上要在永壽宮用膳,需要禦膳房做的菜,單子我已經擬好了,你去禦膳房吩咐他們做吧。”賢德妃從永壽宮主管太監的手裡接過顏料,微微一笑,“還是老規矩,在茶房給我燒一個爐子,我親自動手炒兩個菜。”
“也怪不得皇上待咱們娘娘格外親近,依奴婢看,皇上看重的就是娘娘的這份心意。”和剛才出去的那個小太監相比,總管太監不愧是能在永壽宮壓住眾宮人,掙了個總管的大太監,同樣是拍馬屁,這句話聽在賢德妃的耳朵裡就順耳多了。
揮手讓人下去,賢德妃將總管太監從內務府領來的紅色顏料分為了十份,拿著其中的一份就往茶房去。抱琴在一邊急得不行,“娘娘,今天就讓奴婢來吧。”
賢德妃笑著瞥了她一眼,“我往茶房去,是為了親自動手給皇上做菜。你有什麼理由經常往茶房去?”就沒有一宮主位身邊的貼身宮女經常往茶房裡麵去的道理,即便是那管著茶房的,也無非是兩三天一次去看看下人有沒有偷奸耍滑的,有什麼理由一個人在茶房待著?何況,賢德妃摸著自己的臉,另一隻手托起原本握在掌心的顏料細看,“燒這東西也不全是壞事,至少我現在的氣色比以前好了不是?”
抱琴急得都快哭了,這顏料燒出來的東西是一灘銀色的水。娘娘用自己之前沒交給皇後的那波人倒了好幾次手,把那水灑到周貴人的床底沒多長時間,周貴人就開始頭疼。淑妃之前說的什麼周貴人年前就著涼了,純粹是給周貴人找借口來著。可從周貴人頭疼到現在才多長時間?這就咳血了,可見這東西的毒性大著呢,娘娘經常燒這東西,若是也中毒了可怎麼辦啊?
但……抱琴有些猶豫,自從娘娘避開所有下人,自己在茶房燒製這顏料,娘娘的氣色也確實比以前好了。或許這東西就像是藥一樣,少量服用能對症,若是量多了,就會有藥毒?
這麼一想,抱琴也不十分阻止賢德妃了。
晚上,司徒暉來了永壽宮,見到賢德妃的手背上有一片粉紅,他伸手拉過,見上麵已經上過藥了才稍微安心,“這是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