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靜好(1 / 2)

這兩日昌平帝的心情其實委實稱不上好,不僅因為長子的“糊塗”之舉,更因大理寺最新搜羅的證據顯示,南詔武士冒充穆朝悍匪襲擊苗寨之事,恐怕與敬王脫不了乾係。

托賴於穆肇之前供出的那枚私製兵符,大理寺順藤摸瓜,發現在敬王被秘密下獄後,他所豢養的那批士兵也遁入了南詔境內。此前襲擊苗寨,興許就有這批人馬的功勞。

與外敵勾結屠殺本朝無辜平民,已不是簡單的謀逆罪,而是叛國罪,國法當誅。朝堂上炸開了鍋,平日勾心鬥角各成一派的朝臣們此次空前的團結,一致要求殺敬王,平民憤。昌平帝縱使有心想留這個同胞兄弟一條性命,也是不可能了。

他是帝王,肩上擔負著千裡錦繡江山和十三州百姓的期望,他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昌平帝禦筆揮下,將敬王問斬日期定在秋後,並特許穆肇可以逢三逢七入大理寺探望。

被陰霾籠罩了這兩日,昌平帝度日如年,直到此刻聽說長子終於開竅,回府思過去了,太子也遵守承諾主動來禦書房學習政務,方稍有欣慰。

昌平帝的欣慰之情在傍晚穆允離開後達到巔峰,因為他發現,今日他的太子格外聽話格外懂事格外乖巧,不僅認真完成了他分派過去的任務,一點沒有偷懶怠工,還主動幫他這個父皇攬了一些折子,好教他這個父皇可以早些休息用膳。離開時,他的太子甚至還規規矩矩的給他行了個禮。

這讓老父親昌平帝倍感受寵若驚。

“太子殿下真是長大了啊。”王福來在一旁跟著唏噓感慨。

昌平帝與有榮焉的點頭:“這麼多天,總算有件高興事了。對了,朕方才看那孩子大熱天裡還穿著那麼厚的袍子,悶得額上全是汗,哪裡有過夏天的樣子。是不是司衣局那群奴才又厚此薄彼,忽略太子了?哼,朕就知道,那群刁奴慣會看碟下菜,都是皇後給帶壞了風氣!這樣,你親自去一趟,告訴他們,這兩日什麼也彆乾,專給太子趕製幾套涼爽的夏裳。若敢懈怠,朕絕不輕饒。”

“是。”難道見陛下興致這麼高,王福來笑得見牙不見眼:“前兩日江南新貢了十匹名

貴的天蠶紗,正適合做夏裳呢。”

王福來將要退下時,忽又聞昌平帝歎著氣吩咐:“等辦完事,你再去趟太醫院,讓章太醫開幾副去暑氣的方子送到大皇子府,順便再給大皇子診診脈。他身子骨不好,在太陽底下跪了這兩日,彆再牽出舊病了。”

王福來曉得昌平帝素來是個慈悲心腸的,也不意外,躬身應是,這才慢慢退下了。

昌平帝望著殿外暮色四合的天際,再度長長歎了口氣,他這一輩的皇子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沾著兄弟的血,隻望下一代不要重複這個悲劇了。

……

從承清殿出來,穆允並未出宮,而是直奔內閣。

此時距放班還有一段時間,衛昭照舊在與兵部眾人議事,見穆允過來,便依舊命人搬了把椅子過來,讓少年坐著等。

本來氣氛熱烈的內閣一角瞬間安靜如雞。官員們心照不宣的對望一眼,十分自覺的將議事速度推進了兩倍。縱如此,到放班時間,依舊有幾樁重要公務未解決。

聽著殿外傳來的鼓聲,一名官員偷偷打量了眼托腮坐在案邊的少年,有些不敢說話。但這是緊要軍務,貽誤不得,官員抱著破釜沉舟大不了被小太子剪斷胡子的決心,正要開口,本趴在案上的少年突然坐直了身子,朝衛昭道:“師父,我有些困了。”

那官員登時頭皮一陣發麻,但緊接著,又聽少年道:“我想去榻上睡會兒。”

衛昭點頭應好,命內侍去準備一套新的寢具。

方才要破釜沉舟魚死網破的兵部官員暗鬆一口氣,有些納悶,這小太子何時改性子了。剩下幾個官員自然也有同樣困惑,但既然小太子拎得清輕重,他們又何必矯情這些,軍務第一。

穆允自然不是突然轉了性,他隻是覺得,現在他既然與便宜師父好了,就不能隻勾著他做壞事,拖他後腿,他也要深明大義一些才好。何況身為太子,他還是分得清哪些是軍務要事,哪些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的。

議事一直持續到華燈初上才結束。

眾人陸續散去,就剩衛昭一人。衛昭入內一看,見少年果真睡了過去,且睡得十分香甜,看樣子昨夜是真累著了。

他並不急著叫少年醒來,隻撩袍坐在榻邊,就

著燭火認真打臉少年宛靜睡顏,從濃密的睫、挺翹的鼻、潤澤的唇瓣一直到光潔的下頜。他這時方發現,少年今日穿的並非輕薄透氣的雪袍,而是一件兩層的翻領緋袍,於這個季節來說實在有些厚了,想來是為了遮掩昨夜的痕跡。

然越是遮掩,反而越容易勾起他蠢蠢欲動的念頭。他手指不自覺就伸到了少年頸間,想解開那截高翻的衣領,飽覽其下雪白肌膚。但那扣子不知是怎麼設計的,他解了半天,竟一粒都沒解開。

衛昭一陣惱火,第一次覺得這件金絲緋袍竟如此可惡礙眼,等今夜回到府中,他定要尋一件輕薄軟滑的袍子給這小家夥換上才好。

穆允就在這時迷迷糊糊睜開了眼,見便宜師父竟眼冒血絲隱有怒意的盯著他,不由一個激靈,道:“師父怎麼了?”

莫非嫌他來內閣給他添亂。

如此一想,穆允便不敢再睡了,定了定神,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儼然一隻貪睡的小懶貓。

衛昭眉角眼梢寒意頓融,刮了刮小家夥鼻頭,柔聲道:“無事,瞧你出了一身汗,想是衣服太厚了。”

穆允被他說得耳根一陣陣發燙,心道,他也不願大夏天的自己找罪受呀,還不是為了遮擋那東西。哼,說到底,都怪便宜師父太沒有章法了,害他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既是兩個人一起做壞事,為何隻有他承受這個尷尬,等下次,他一定要狠狠報複回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