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看戲(1 / 2)

酉時一刻,放班鼓準時響起。

上了年紀的老閣老們處理完手頭事務,便美滋滋放班回家了。

但對於軍務剛議到一半的兵部眾人來講,這鼓聲幾乎和放屁差不多,對他們並無什麼意義。此刻,他們幾乎每個人手裡都抱著厚厚一摞軍務,等待長案後年輕侯爺的裁決。

沒辦法,最近南疆動蕩,幾乎日日都有最新軍情呈送到內閣,以至於很多日常軍務都被積壓了下來。今日南疆隻來了一封軍報,且是當地刺史報平安的,並無急事,官員們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氣,便想趁著這機會把最近積壓的日常軍務解決一批。

一個官員拿出奏本,剛抑揚頓挫念了一小段,卻見衛昭修長手指輕輕點了下案麵,挑眉掃視眾人一圈,道:“可有比這更重要的軍務?”

官員們麵麵相覷,一時不解衛昭這話何意。給巡防營撥軍餉的事,還不算重要軍務嗎?

“不說話,那就是沒有了。”

在眾人愕然眼神中,衛昭施施然站了起來,道:“今日議事便到此結束吧。”

衛昭負手走了兩步,發現眾人並未動,於是回身,挑眉:“怎的?諸位還有其他事要與本侯商議?”

眾人立刻整齊劃一搖頭。

直到那道銀白身影消失在殿門外,一眾兵部官員方長長鬆了口氣。一人忍不住狐疑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兩日定北侯似乎有些不一樣。”

另一兵部官員立刻附和:“沒錯。以往侯爺與我等議事,哪次不是秉燭夜談,有時結束早了,還要在內閣看會兒書再回去,可這兩日,侯爺都是一到放班時間便準時起身。侯爺素來勤勉政務,從未如此過啊。”

“可不是嘛,還讓人挺不習慣,莫非侯爺新近納了什麼小嬌娘藏在府裡?”

“胡說,這位侯爺可是出了名的清冷寡欲,嚴於律己,豈會被美色所惑,否則也不會這個年紀還不成婚,通房小妾亦一個沒有。依我看,說不準侯爺早早回府,是為了陪衛老夫人用膳呢。”

衛昭自幼被衛老夫人撫養長大,對祖母的感情自然不一般,現在衛老夫人年紀大了,衛昭既已回京,想多陪陪老祖母也在情理之中,眾人很快

信服了這個說話。

……

而準時放班的衛侯爺並未急著回府去陪衛老夫人用飯,而是先去了太醫院,向章太醫討了一瓶固元的藥丸,又轉道去了城北一家價錢不菲的成衣鋪,花費重金購置了兩套輕薄透氣的蠶絲寢袍。

衛老夫人送來的那幾套寢袍雖好,可在衛昭看來,這種貼身衣物,一定要他自己買的才更合心意。況他選的款式,都是時下最新穎最流行的,做工與裁剪都極精妙,光是肖想一下那少年穿上去的模樣,衛昭便禁不住嘴角一彎。

“一共是三百八十兩,貴客是現銀還是票子?”

老板觀衛昭衣著矜貴,器宇軒昂,出手又如此闊綽,猜測他身份必定非富即貴,那態度堪稱一百個恭敬,隻差把腰彎折到地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衛昭隨身自然不會帶那麼多現銀,便吩咐周深取銀票過來。周深頗肝疼的從懷中掏出四張價值各百兩的票子,結賬的空隙,忍不住在心裡哀歎,自打小太子住進了侯府,侯爺可真是越來越揮土如金了。他們侯府辛辛苦苦攢下的這點家當,哪裡夠禍禍的。

“讓人儘快洗淨烘乾。”

回府後,衛昭就把裝著兩套寢袍的包袱丟給周深。

周深心領神會,見素來冷峻的侯爺眉溫柔,唇邊還漾著一絲笑,不由也跟著高興起來,樂嗬嗬的安排去了。

“太子殿下呢?”夏季日長,天色還是亮堂的,衛昭左右尋不到穆允蹤影,便問守在廊下的一名親衛。親衛忙回稟:“殿下用完午膳就去涼閣午睡了,至今未醒。”

涼閣就建在水榭上,背陰而造,四周垂掛著遮陽的綃紗,風拂動時,滿湖的荷香混著水汽飄入閣內,清清涼涼的沁在肌膚上,十分清爽解暑。這還是衛老侯爺當年為體質畏熱的衛夫人建造的,每年從入伏到出伏這段時間,夫妻二人都要搬到此處居住。後來老侯爺夫婦亡故,衛昭又常駐北疆,至於衛老夫人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夜裡最怕受涼,這處涼閣就荒廢了下來。

衛昭回京後幾乎腳不沾地的在內閣與禦書房之間行走,往往深夜回府,天不亮又要進宮,有時累得很了,就直接在書房睡下,因而對起居之事並不怎麼上心。也就今

早起身時,不經意瞧見身邊少年額上汗津津的,頸窩裡也全是熱汗,才陡然意識到伏日將近,他那處院子是有些悶熱了,於是便命周深帶人將涼閣收拾出來。周深效率倒高,沒想到那小家夥竟已睡了進去。

衛昭於是信步沿著抄手遊廊朝水榭方向走去,進了涼閣,掀開琥珀色鮫紗一看,果見穆允隻穿著件輕薄的素色錦袍,烏發以錦帶鬆鬆束著,正側臥在閣內臨湖的一張矮榻上,睡得正香甜。大約是為了遮光,少年麵上還覆著片蒲扇大的青碧荷葉,儼然一隻貪睡的小懶貓。

按親衛所講,這小家夥從午膳後便睡了,一直睡到這個時辰還渾然不醒,恐怕昨夜是真累壞了。衛昭心頭一軟一癢,忍不住傾身,隔著荷葉在少年眉間落下一印。

荷香混著少年人獨有的清爽氣息鑽入鼻尖,宛如一股在地底埋藏了多年的陳釀,將心中燥熱與這一日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動作其實很輕,也不打算這時候叫醒穆允。隻是做了那麼多年的殺手,穆允睡覺時素來淺眠,警惕性極高,當下立刻醒了。

“師父今日怎回來這麼早?”

夏日天長,穆允將荷葉從麵上拿開,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揉眼望著窗外還亮著的天色,十分意外的問。

“唔,沒什麼緊要的事,自然就回來了。”衛昭坐在榻邊,把玩著少年腰間一縷帛帶,慢悠悠道。

穆允一聽便知便宜師父是顧著他才撇下那堆磨人的軍務早早回來了,心裡美滋滋的,嘴上卻抱怨:“我睡了整整一日,再被師父這麼養下去,就真變成豬了。”

衛昭有意逗他,道:“變成豬才好,胖乎乎軟乎乎的,師父更喜歡。而且,白日睡飽了,晚上才有精力做其他事,不是麼?”

“……”

少年畢竟臉皮薄,雖知便宜師父又在逗自己,但依舊不自在的重重咳了聲。見少年玉白雙頰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湧起了紅潮,衛昭心中像被數隻貓爪子同時撓了下似的,又癢又麻。

穆允察覺到衛昭眼底流露出的危險意圖,腦中一個激靈,推開人就要起身,卻忘了那根帛帶還被衛昭纏在指上,帛帶係的並非死結,衛昭握住的又恰好是較活的那端,穆允突然一扯

,那帛帶便順著這股力鬆開成了一整條。

少年身上紗袍也隨之層層疊疊散開。

穆允始察覺不對,睜大眼睛呆了片刻,就要從衛昭手裡把帛帶搶回來,然衛昭有意戲弄他,藏著不給,反而順勢把手滑到了少年腰側,低笑:“怎的,殿下這是在自薦枕席嗎?”

穆允被他弄得又羞又惱,雙頰幾乎紅透,要起身,腰側卻一麻,頓時又跌回到床上,憤然瞪衛昭一眼,掙紮道:“待會兒不是要陪老夫人用膳……”

“無妨,膳還沒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