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仰慕(11)(2 / 2)

那個笨笨的男孩兒消失不見了。

穆清隻是穆清。除了旁觀得到的回憶,偽造的身份所占到的一點便宜,他自己什麼都沒有。

從最開始,他就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

鶴沉夜在影視圈子裡自《群青與海鷗》之後一戰成名。

她拿到了不少最佳新人獎,先打開了名聲。因為沒有經濟上的壓力,又有梅延年的資金支持,她得以篩選劇本,隻演自己喜歡的角色。偶像轉型成演員的道路一旦打開,曾經的同行們就紛紛湧進影視界,原組合裡的其他成員都說要向沉夜看齊,但是沉夜從來沒有回應過。

她是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裡最後的明星,沒有微博,沒有博客,不發通稿,不上綜藝。除了電影和dvd的making以及花絮,其他地方都見不到她。

她這樣美,卻又這樣可望而不可即。

王童本以為她會像流星一樣一閃而逝,卻沒想到梅延年是那樣的長情,這一下都過了六七年了,鶴沉夜仍然是圈子裡不可說的權貴。

她有演技,有名聲,出演的電影不僅有龐大的粉絲群體帶來的票房保證,就連dvd藍光盒都賣得好。文藝片多她能拉線下銷量,還容易得獎,商業片就算是當花瓶,她也能美得那樣有質感,疏離、淡漠又溫柔。

無論是誰的鏡頭下,她都是美的。有的女人的美讓人覺得媚,覺得聲色動人,但她的美是近乎聖潔的,超越性彆式的讓人感覺到美好。所有對她的聯想都讓人覺得清淨純美,這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這種形象不會成為她的局限,反而成為了她的特質。她可以演殺手,演漁娘,演妓女,演皇後,演性彆認知障礙者,總之那一絲若隱若現的淨色,都會成為她作為演員的個人特色。

讚譽的聲音越來越多,可是沉夜的狀態卻不太好了。

她很少出門,因為在公眾場合會引起轟動。有時候她甚至分不清那些讚美與喜愛到底是好還是壞。在她一貫以來的世界裡,贏得喜愛與誇獎就是一切,可是抵達了這個終點之後,她卻開始覺得不快樂。

……鶴沉夜開始覺得一切都沒有什麼意思。

梅延年想儘辦法哄她開心,但是她已經很少有情緒起伏了。倒不是說悲傷或者崩潰什麼的,她隻是像被關在沒有任何人進得去的靜音房間裡,遲緩地接收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食欲不振。提不起興致。梅先生的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勞。

鶴沉夜最終跟梅延年說:“我想要離開了。”

此時她蒼白瘦削,像是活在暗室裡的影子,或者厚厚的詞典裡的乾花,毫無生機。

梅先生沒忍住哭了起來。

他們最終還是去了醫院,診斷是重度抑鬱。

拿著一堆藥出來的時候,他們迎麵碰上穆清。他眼睛裡都是血絲,看上去十分疲憊,腳邊都是煙頭,衝上來嘶喊:“為什麼不讓我見沉夜?我才是最有資格陪著她的人!”

梅延年這幾年跟他翻臉了。

本身就是他給的穆清起步的資本,再搞他難免傷筋動骨,但是梅延年無法忍受這樣一個所謂的青梅竹馬在他眼前晃悠。兩人撕破了臉之後,穆清反而發展的愈發勢大,隻是他就是執意要跟梅先生作對,誰勸都不聽。

他爆出一連串的臟話,“梅延年,如果不是你提出來的,我怎麼會失去沉夜!”

穆清如今算是事業有成了,但是他的痛苦卻與日俱增。他衝上來扯著梅延年的衣領呐喊,被保鏢拉開,然後他費力掙脫,衝過來,手中寒光一閃——

刀子紮在了沉夜的身上。

薑沉夜被他的故事完全吸引住了,小鹿一樣的眼眸裡閃爍著興奮的光彩,睫毛忽閃,捧場地發出驚呼或者哈哈大笑。

韓其琛……韓其琛假裝自己一點也不生氣地保持微笑。

嘩眾取眾!誇張!矯揉造作!

當加斯帕爾講到他在挪威組建起了一個短期的小團體,致力於降低對生活基本要求的興趣,跟隨著四季變換一起搭建起一個共同住宅這一段的時候,韓其琛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怎麼了?”加斯帕爾保持微笑看向他。

韓其琛神色溫柔地揉了揉沉夜的頭發:“他這個人還是這樣,過於誇張的表演型人格,一旦有觀眾,就忍不住增添想象中的內容。實際上遠遠沒有那麼羅曼蒂克的現實生活。”

加斯帕爾笑而不語,薑沉夜表麵懵懂純稚地點頭露出標準少女笑,換來未婚夫先生愛的額頭吻一枚,內心嘲笑男人的嫉妒心實在麵目醜陋。

不過好歹現在她還是沒打算甩了韓其琛的,為了保持平衡,還是給他一點表現機會吧。

於是小女孩用細嫩的手指捏了捏韓其琛肩頸的肌肉,用好奇的口吻說:“剛剛聽說你們小的時候都是擊劍俱樂部的來著……?”

韓其琛拚命克製著顫栗的生理反應,濃黑的眼眸掃視過散漫的微笑著的加斯帕爾,“如果你感興趣,我們可以現在就去健身房。”

十分鐘後,兩個男人各拿著一把重劍麵對麵站在擊劍道上。顯而易見身材更為強壯有力的未婚夫先生用天生的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說:“看著吧,美麗的小姐,我將為你贏得這場決鬥。”

加斯帕爾眉眼含笑,“不要小看我,韓——你的人生應當有點意外了。”

雙方行禮之後默不作聲地開始攻擊,銀光上下翻飛,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房間的門沒有關,沉夜靈敏的聽到有一大群人正在向這邊走來。

為首的那個人說:“……再上麵就是最頂層,咱們是不能上去參觀的。”

有個好奇的女生問:“為什麼呀萌萌,你不是說自己是大小姐嘛?”

沉夜充滿興致地從房門口探出頭來,擺出蘿莉天真臉,有點遲疑地問:“……萌萌?”

薑萌萌敷衍地笑了一下,竟然先不是跟沉夜打招呼,而是跟她周圍的十幾個同齡人介紹:“這就是我的……妹妹了。樓上那層是爸爸特地為她改造的,都不對外開放的。”

接著她才對沉夜說:“這些是我的同學,今晚我們要開party,你要跟其琛他們一起來嗎?”

薑沉夜為薑萌萌的段位感到遺憾。而她的同學卻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哎呀小妹妹真可愛,現在是初中生嗎?”

薑沉夜遲疑地從房門裡走出來,站到走廊上,有點羞訥地微笑:“你們好……我沒有接受一般的學校教育體係……”

薑萌萌補充:“對,因為爸爸特彆寵她,所以她就沒上過學。”

沉夜想薑萌萌到底怎麼回事,是被身體同化了嗎,怎麼亂出昏招。薑沉夜小姑娘卻茫然地、遲鈍地察覺到她的微妙的而已,眼角都有點泛紅。

“不是的,我隻是不適合也沒必要接受學校教育而已……我有足夠的家庭教師的……”

察覺到了這邊動靜的韓其琛走了出來,額頭上帶著運動後的細汗,麵無表情微微蹙眉,“怎麼回事?”

加斯帕爾也跟在他身後,一邊用毛巾擦著汗一邊走出來了,一出來就看到一大堆小姑娘,吹了個口哨打招呼,“嗨。”

薑萌萌的同學們因為這兩個高大帥氣的男人一陣騷動,薑萌萌的姿態也立刻變得不一樣了,她微微抿起嘴唇說:“我在跟我的同學們介紹橙橙,可能她沒見過這麼多同齡人,有點嚇到了?”

韓其琛充耳不聞,彎下腰細心地凝視薑沉夜的眼眶,拇指輕微蹭掉眼角的一點點淚花,語氣溫柔:“嗯,橙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