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牛奶盒子(5)(1 / 2)

社區診所的門口朝著小巷,慘白的光和門外的路燈交彙,又各自劃分領地。夜色濃重,顏色都次第變得疲憊,在燈光之外打著哈欠躲懶。

這樣迷蒙又模糊的視野裡,容次元看到她像被丟進這日常光景裡一樣驟然出現。

各種顏色的光次第地吻過她。臉上的傷口塗了碘酒之後還在腫脹,微熱的感覺,視野都是狹窄的。他看到她的嘴唇。女孩子的嘴唇,鼓鼓的,豐潤的,人中很深,有種天真的孩子氣。一種光路過她的唇,就仿佛能聽到她囁喏的私語,甜蜜或者疏離。

診所的大風扇嗡嗡地轉著,送來悶熱的夏日夜晚的風。他的臉皮越來越熱,嘴角的傷痕也開始隱隱作痛。

不知什麼方向傳來深深的蟬鳴,樓上的居民樓“刺啦”響起熱菜下油鍋的聲音。而她漸漸地走近他,越過夜色的高牆與光芒,推開玻璃門,小指的指尖掠過玻璃門上褪色剝落的“診所”的貼紙。

他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仿佛一種戰栗,一種警惕緊緊握住他的心臟;而他的心臟是盲眼的巨人,發出沉重的吐息,激烈地狂奔起來,像是追逐什麼太陽,像去赴一場必死的約定的梅勒斯,奔跑著,奔跑著,腳步聲隆隆,讓耳膜都轟鳴起來——

“發生什麼了?”她問。

“我喜歡你。”他說。

沉夜靜靜地眨了一下眼睛,從斜挎的包裡掏出來一根冰棍貼在他臉上。

“彆說呆話。你被打傻了吧?”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下意識抓住冰棍盯著她。

“林依澄呢?”她問。

“已經走了,急著回家吃晚飯。”容次元說。冰了一會兒,感覺神經麻木起來,他把冰棍拿下來,撕開包裝紙含進嘴裡。

她輕輕看了他一眼,說:“你這樣一會兒還會疼起來的——我家是沒辦法收留你的,不然你去歸有魚家裡?剛剛我問他了,他說沒問題的。”

容次元咬下一大口冰棍,含糊地點了一點頭。

他們慢慢地在路上走,很快歸有魚就踩著自行車迎麵過來。

“我家沒有客房,你跟我擠一起可以嗎?”

容次元點點頭,扯起嘴角想笑一下,卻又扯到傷口,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沉夜又翻起了包,拿出一支有點潮濕的冰棍遞給歸有魚,然後猶豫了一下,又拿出一板吃了兩粒的布洛芬遞給容次元。

“止痛片。”

“止痛片?”容次元呆呆地複讀並反問,還有點擔心,看她點點頭就要走,一下抓住她的手腕,“你也被人堵了嘛?受傷了?”

沉夜:“……”

歸有魚乾脆利落地打掉他的手,低聲說,“白癡,彆問了。”

她輕輕揮揮手,也沒有道彆,就小跑了兩步轉身離開了。她的短發微微晃動,身影像一隻貓兒一樣修長而單薄。轉角處回頭看他們的方向那一眼的瞬間,好像是蠟燭的燭淚在指尖又緩慢地凝固起來的質感。

容次元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發呆。好一會兒又問,“為什麼不讓我問?”

歸有魚說:“……”

然後埋頭開始用力踩腳蹬。

容次元仗著腿長把腳蹭到地上,強行給車減速,“我沒聽清啊!到底為什麼呀?”

歸有魚忍無可忍,猛一刹車,回頭對他說:“是痛經用的止痛片,懂了嗎?”

容次元的大腦遲緩地處理了一下這個信息,然後整個腦袋都紅了,也不再說話。歸有魚這才騎上了車接著往前走。

冰棒吃完了,隻剩下潮濕的木棍,味道很苦,想來也不乾淨衛生,但這時候誰管得上那些,容次元愣愣地咬斷了木棍,然後說:“我剛剛跟薄沉夜說我喜歡你,但她沒回答我欸。”

歸有魚又緊急刹車了。但他這次忍住了跳下車的衝動,隻是停了一下又開始前進,並且冷靜地說:“可能因為你比較白癡吧。”

他們沒再說話。歸有魚把車子停在車棚裡,兩個少年走樓梯上樓,喚醒時好時壞的感應燈。

歸有魚說:“那時候她什麼反應?”

容次元:“?”

歸有魚:“就是,你告白的時候。”

容次元想了想說,“什麼反應也沒有。”

歸有魚:“那是你傻,沒注意到吧。”

容次元大聲反駁:“我不傻,而且我一直仔細看她來著。沒反應就是沒反應。我告……告白沒反應,那你試試啊?”

歸有魚心裡一跳停住了腳步。

容次元:“裝什麼呀,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歸有魚說:“看出來什麼?”

容次元嗤笑他:“還嘴硬,我好歹敢說出來了,你又不敢,還說我白癡。”

歸有魚說:“那是兩碼事。我喜歡也沒打算讓她知道,就算哪天真的告白,也隻是想讓她知道而已,也不追求回複和結果。”

容次元大跨步上了幾級台階,轉身按住歸有魚的肩膀,盯著他看。

“那你記住你說的——我可不一樣,我絕對要等到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