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 187 章(2 / 2)

最後的帝王 青色兔子 18294 字 3個月前

曹操豎起耳朵來聽。

袁譚也停了進食的動?

“後來又召見了陳群與鐘繇。”劉協看著曹操,笑道:“這兩人孟德應該熟悉。”

曹操笑道:“臣仿佛聽文若(荀彧字)說過,都是潁川名士。鐘大人在朝為官,做得司隸校尉,為平河北之亂,還進獻了兩千戰馬前來。這都是陛下用人得宜。”

劉協點點頭,又道:“如今仗已經打完了,可後?的任務才更艱巨。你們二人都征戰多年。”

曹操自不必提,袁譚當初也是真刀真槍打下來的青州。

“自然明白,戰亂之後,必有大疫。”劉協話鋒一轉,“朕曾經在長安統計過,兵禍死去的人數,比起因疫病?死的,不足十分之三。”

也就是說因為戰亂死掉三十萬人,就會因為疫病死掉百萬人。

“這是需要警惕的。”劉協望著曹操與袁譚,道:“朕的意思,是由孟德為主,再以劉豫州與顯思(袁譚字)為輔,做好戰後防疫之事。朕已經下令,要從前在長安負責疫病的醫工人員前來。”

曹操聽到以他為主,心頭一熱,這大約就是要他來做冀州牧的意思了吧?皇帝屬意於他,不知道長子是否從中出了力?曹操目光望向坐在皇帝下首的曹昂,卻見曹昂垂著眼睛,也如皇帝一般慢慢剝著雞子殼,仍是看不出神情心思。

曹操也就歇了心思——他長子跟在皇帝身邊這麼多年,經手都是軍國大事,怕是早就練就了這番沒表情的本事。

劉協瞥了一眼曹昂,卻知道曹昂這是有心事,因為曹昂從前嫌剝雞蛋殼麻煩費工夫,從來不肯吃雞子的,這會兒卻破天荒慢悠悠剝起雞子殼來,?然是心中在思量事情。他知道早上?會兒才與曹昂提起過這事兒,曹昂說他父親並不適合做冀州牧。但劉協聽了一上午的議事,就明白過來,?時除了用強人政治、軍權兵力暫且壓製河北大族之外,就是與士族媾|和,再沒有第三條路。?他要的改革,需要時間,不是一蹴?就的。否則他就是翻版的王莽。

?時曹昂雖然不是讚同皇帝對他父親的任命,但他從來不在人前反駁皇帝,因?隻垂著眼睛默默剝雞子殼,剝完了將?一隻瑩白如玉的雞子擱在碟子裡,也不動箸。他小的

時候並不忌?,但因這??年來鮮少再吃雞子,偶爾吃的時候倒覺出腥來,?時怕?腥味勾動疾病,並不敢吃。

“一是要防治疫病;二是要恢複生產,儲備糧食;三呢,則是要清查戶?,這??年戰亂,冀州統計的吏員也難以儘心,又有大族藏匿,這??都要查實。”劉協說到這裡,下意識又瞥了一眼曹昂,隻覺?隻立在碟子上的剝殼雞子像是在對他抗議,頓了頓,道:“子脩,你是用眼睛進食嗎?”

曹操與袁譚原本聚精會神,垂首靜聽皇帝吩咐,忽然聽到這麼一句,都感到詫異,齊齊看向曹昂。

曹昂眨眨眼睛,有??迷茫得看向皇帝。

劉協無奈道:“不要浪費了。”說著舉過碗去,示意曹昂把雞子挾給他。

曹昂下意識照做,回過神來往旁邊一看,就見父親與袁大公子都詫異得望著他、嘴巴裡仿佛?放下一枚雞子。他又轉回頭去看皇帝,卻見皇帝已經自自然然吃著?枚雞子了。曹昂?色不變,又垂下眼睛來,他大概明白自己這“天子第一信臣”的名號是怎麼傳出來的了。

在座唯有挑起事端的?兩位少年,曹丕與袁熙,心無旁騖,才不管冀州之事,隻想著要如何與甄宓話彆。

一時政事議完,劉協道:“甄氏之事,就??了。但你們二人擅闖之罪,可還沒罰。”

聽到這一句,曹丕與袁熙才收回思緒來,心都提了起來。

曹操與袁譚?時??,隻?是力求皇帝重罰,絕對不?求情的。

劉協悠悠道:“朕看你們這場禍事啊,都是閒出來的。既然如?,就罰你們從今日起,做一年的苦工,各自負責挑水生火。你們一個是曹家的公子,一個是袁家的公子,若是放到軍中,誰都不敢真用你們。所以朕的意思,叫你們都來朕身邊。朕這段時日還要在外?,就由你們負責眾郎官的用水薪柴,你們可服氣?”

曹丕與袁熙剛才是恨不?殉情,才敢不管不顧直闖進來,現下過了氣頭,也都明白擅闖聖駕乃是大罪,當即都應下來,隻是?後一年還要與對方日日相見,不禁都覺氣悶。

“你們且退下吧。”劉協讓曹丕與袁

熙退下後,又留曹操和袁譚,細說了片刻冀州各族勢力的情況。

?曹丕一離?郡府,立時上馬飛奔,讓胯|下的禦馬跑出了最快的速度,顧不得滿頭滿臉的汗水,衝進內室去找甄宓。

甄宓剛得知曹丕與袁熙大打出手的事情,還不知道兩人鬨到了禦前,?時手中攥著白綾,正默默飲泣。她不是隻有容貌的??人,心裡很清楚,事情鬨大了之後,兩個少年雖然愛她,少年的父親兄長卻絕對不會再容她活下去。

曹丕衝進來,就見甄宓要懸梁,嚇得腿都軟了,忙將人抱下來,叫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甄宓忍聲哭泣,撫著他?上的汗水與淚水,望著他發青的眼睛,輕聲道:“如今事情鬨大了,妾唯有一死。公子日後多加保重。”

曹丕肝腸寸斷,望著她?張可愛至極的?容,忙將他如何闖入州府?聖,皇帝又如何裁決一一道來。

甄宓聽到兩人闖了聖駕,當真要嚇暈過去,聽到後來峰回路轉,還有??不敢置信。

曹丕握著她的手,鼓勵她道:“你放心,隻是三年罷了。到時候我迎你回來,誰都不?再說什麼。”頓了頓,又道,“你也不必害怕,聽說長公主殿下是極和氣的,我已經亡故的長嫂當初便是在長公主身邊服侍了幾年,才嫁給了我長兄。還有如今的江東長公主,原本是陛下的表妹,也是服侍過長公主後,嫁到了江東。”

甄宓愣愣聽著,原本枯死的心裡,又照進來一道陽光。她望著少年激情蓬勃的?容和他雙目中赤誠的愛意,想到不日就要離?他,也覺有??不舍;但是想到?離??間這一堆的麻煩,心底竟也悄悄鬆了?氣。

州府之中,曹操與袁譚也已經退下。

劉協??道:“?甄宓是什麼來曆?”

曹昂答道:“她原是上蔡令甄逸的??兒,自幼喪父,但祖上乃是太保甄邯,最鼎盛的時候,族中既有大司空,又有大司馬,還有京兆尹與光祿勳,號稱‘四甄’。?起來,到如今也是中山望族。兩年前,袁紹為次子袁熙聘娶了這甄氏為妻。後來曹丕領兵破鄴城,正好撞見甄氏,當時袁熙還在幽州……後來的

事情,陛下便都知道了。”

劉協想到曹丕與袁熙鼻青臉腫的模?,忍不住又是一笑,搖頭歎了一句,“年輕人。”他翻?案頭書信,道:“玉奴來信,又給朕舉薦人才。他也真是?耐,把荊州差不多的學者都籠絡住了,除了朝廷派去的兵馬,還用出來一個甘興霸(甘寧)。”

劉協便將馮玉舉薦來的人才與附詩,一一給曹昂看,兩人商量著品評。

忽然劉協動?一頓,慢悠悠道:“諸葛亮?”

曹昂看過來。

劉協細看馮玉所??的關於諸葛亮的事跡,慢慢笑了,“治國理政,還是需要這?的人才。”

?時正事已經議完,馮玉的信也看過,曹昂該退下去處理他的雜務了。

劉協見他直到?刻都沒有要??的意思,才出聲道:“方才朕與你父親和袁譚說話,你仿佛是有??不讚同?”

曹昂腳步一頓,也不隱瞞,輕聲道:“的確如?。”

“?怎麼不跟朕說?”劉協望著他,“朕若是不??,你便不說了嗎?”

曹昂懇切道:“臣自己想著,也不是非說不可的。”他頓了頓,??道:“聽陛下的意思,是要臣父暫時做了這冀州牧?”

“嗯。”劉協曼聲應著。

“?兗州牧由何人來做呢?”曹昂??道。

兗州是曹操起家的根據地。

曹操就是事實上的兗州牧,?且還親自掌握兗州的兵權。

如?按照皇帝的分派,要曹操做了冀州牧,?麼兗州牧又由誰來做呢?

劉協微微一愣,道:“由你父親兼理,不可以嗎?”

曹昂眉峰一挑,道:“天下可還另有旁人,一人?為兩州州牧?”

這於禮不合,於官製也不合,曹操手中的權力會太大,一旦心變,就會成為事實割據,?逐鹿中原的諸侯王。

曹昂解釋道:“臣原本不說,是想著陛下如今用人也艱難,臣每常多留意,勸說父親,當不至於再起禍事。也知道這是陛下信重於臣一家……”他會有這?的擔心,既是因為有?前曹操找他想給皇帝辦家宴之事,也是因為他在皇帝身邊久了,更明白權力的誘惑力。

劉協卻感到心中的弦“嗡”的一聲響了,子

脩把他往好處想,可他騙不過自己。直到?刻曹昂點破,劉協才明白過來,他潛意識裡在故意縱容飼養曹操的野心,就好比鄭伯克段於鄢,如今的曹操是大功臣,他動不得;可是他忌憚曹操,不管是出於對真實曆史的畏懼,還是因為皇權對於臣權的警惕,所以他要把曹操放到一個適合犯錯的位置,物儘其用之後,剪除掉這一處令他不舒服的勢力。

曹昂若是主動說破,其實從長遠來看,是維護了家族的利益。?他若是不??,曹昂便選擇不說,其實是自己在其中吃苦煎熬,竭力要平衡皇權與父親的權力。

劉協回過神來,喃喃道:“朕真是每天都對自己有新的認識。”

“陛下?”

“你說的很對。”劉協有??鬆弛得坐下來,輕聲道:“朕?前沒有考慮周??。”他可以用好曹操,可以用好劉備,也可以用好孫權,帝王之術,不知是有捧殺這一條路。

曹昂深知皇帝的執拗,沒料到簡單兩句話之下,皇帝竟然轉變了態度,倒是微微一愣,順著道:“?陛下的意思是?”

劉協想了一想,道:“其實文若(荀彧字)做兗州牧倒也合宜。”他既是本地名士,得到士族支持;又輔佐曹操多年,所以細務都清楚。

曹昂又是微微一愣,道:“可陛下不是想征召他為郎官,要他禦前行走嗎?”

劉協無奈道:“不是文若,便隻有子脩。”隻有曹昂?借著父親的威名,接過兗州的勢力;同時既有忠心,又有?力,可以處理好兗州事務。

曹昂倒沒想過自己,聞言認真思考。

劉協忙道:“你們兩個裡?選,朕還是選子脩留在朕身邊。”一來他習慣了曹昂陪伴左右;二來是因為曹昂如今的身體狀況,他也不放心把曹昂放在遠處。

曹昂便笑了。

劉協又道:“這麼一來,你可要跟你父親好好說,免得他心中不滿。”畢竟兗州是曹操經營多年的地方,感情不同。

曹昂低聲道:“冀州富可敵國,臣父親做了冀州牧,哪裡還會計較兗州之事?”

“也是。”劉協笑笑道:“你父親做過冀州牧,下一步隻?往中樞走了。?甄氏祖上有‘四甄’,你們家有

你父親、你、曹丕與曹彰,又如何不?出一朝‘四曹’呢?”

曹昂聽多了皇帝的胡話,?時也隻是無奈一笑,道:“臣與父親倒也罷了,曹丕今日這事一見,還是太莽撞了,做??小事還行,若放到高位,恐怕要辜負陛下信重。更不必說曹彰了。”

劉協倒是很?理解,道:“他還小呢,也不過十四歲,誰還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呢?就是毓兒在宮中,為著不?跟子柏(淳於陽)去巡營的事情,還跟朕鬨過幾回彆扭呢。”

“這如何?相提並??盧小公子是自求上進,陛下回護也是疼愛之意,乃是一段佳話。曹丕耽於美色,衝撞陛下……”

劉協笑道:“你這就是做長兄的苛責了。若史書上??是清正端方的君子,又有什麼趣兒?也要有曹丕這?愛仕途,更愛美人的少年郎,?才精彩嘛。”

“陛下隻管有趣、精彩,”曹昂雖然與曹丕相處很少,但有種天然的關懷之情,這種情感不在日常噓寒??暖上,隻在緊要的事情上,不希望曹丕走了歪路,或是不求上進,因?比起皇帝優哉遊哉的態度,難免因為著急多了一分火氣。他歪理像來說不過皇帝,?時打了磕巴,見皇帝還眼瞅著看他怎麼駁,隻?低聲道:“這哪裡像是皇帝該說的話。”

“皇帝該說什麼話?”劉協好整以暇,笑道:“子脩教朕。”

曹昂向來守禮,方才也是急了才說出這麼一句來,已知是僭越了,?時聽到皇帝??話,答不出來,又不?不答,鬨了個大紅臉。

劉協大笑。

笑過之後,見曹昂要走,劉協忙道:“子脩留步,朕再不說笑了。”?然就正色??道:“你可記得有個術士叫左慈的?”

曹昂點頭,道:“父親從前??信提到過這人,說是極有神通,?從銅盆清水中釣出魚來;還曾宴請父親的賓客,一壺酒倒之不絕,一片肉吃之不儘。後來父親發現鎮上酒肉鋪子裡的東西都失竊了,便下令逮捕這左慈。誰知他便就不見了。”

“玉奴說在荊州見到了?人,留住他要待朕一見。”

曹昂對這等術士心中忌憚,不願意皇帝與他們相見,便道:“從前臣

告訴陛下時,陛下不還說都是騙人的把戲嗎?既然知道是騙術,陛下還見他做什麼?”

劉協“唔”了一聲,先是打算抵賴,“朕說過這?的話嗎?”見曹昂點頭,隻得又道:“騙術用好了也有奇效,便如方泉‘騙’下五鬥米教來一般。”

曹昂便知道阻攔不得,因??道:“不如讓玉奴帶人前來?”

劉協搖搖頭,翻出馮玉先前??來的信,指著上?抄錄的《梁甫吟》,微笑道:“朕親自走一趟,順便也見一見這位諸葛孔明。”

曹昂明白皇帝求賢若渴,便也不再說什麼。

劉協望著曹昂,卻是在想,雖說他從前不信神佛,也總覺得左慈大約就是古代大魔法師,但曹昂餘毒既然醫家解不得,求助於術士,說不得也是一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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