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林裡,枝繁葉茂,藤蔓粗壯,枝乾遒勁,密密的纏在一起,鬆軟的泥土下是堆積已久的落葉,越往密林深處,土腥的腐爛味也越發濃鬱,偶爾可見不知名的蟲類從角落裡竄出來,運氣不好的就會被異蟲的腳踩了個稀碎,淡淡的腥臭味也傳了過來。
周洛收回視線,望著前方的異蟲。
他選擇坐在柔軟無比的獸皮椅子上,抬著他的是四個身高力壯的異蟲,他被保護的很好,周圍是曼麗的細紗,手邊還有一個飄著異香的小金球,淡淡煙霧間,密林裡的蚊蟻蛇蟲都不能靠近。
他是這個異蟲隊伍裡擁有最高生活規格的人,就連阿耳忒彌斯都在椅子旁邊徒步走路,周洛大概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待遇。
那個老變態說讓他做雄後,哪怕那個老變態現在掉落山崖了,可是威嚴尚存而且誰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回來,所以他還保存著威懾力,而他作為他的雄後,獨屬於他的雄後,自然而然的享受著異蟲最高的待遇。
周洛望著前麵不見天日的密林,看著異蟲們在崎嶇的道路上如履平地的走著,慢慢握緊了手心。
這些異蟲肯定是要把他帶去大本營的。
娑羅…他掉崖了,他被那些古怪的霧氣封鎖了力量,無法展翼,他很有可能…回不來了。周洛突然想起來不久前雌蟲所說的“不…喜歡。”這三個字。
“不……喜歡。”
周洛垂下眼睛,不讓異蟲發現他的異樣。
娑羅是個大笨蛋,他最討厭他了,周洛攥緊手中的衣袖,為雌蟲的愚蠢感到好笑,說了不喜歡,還費儘心機的想救他,簡直太愚蠢了……
“您在生氣嗎?”阿耳忒彌斯側頭看著一直低著頭的雄體,語氣中帶著快意:“可是那個雌蟲是不可能回來的。”
“王…倒是有可能。”他甩了甩腰間的軟鞭,不在意的說道。
周洛麵無表情的看著阿耳忒彌斯,心底突然湧起了一股戾氣,無法消散,堆積心胸間,遲早有一天,他要宰了這個異蟲。
異蟲們的速度很快,周洛看著他們穿過密林淌過河流,攀過山峰,路過沼澤濕地,最終在天黑之前在一座巍峨山峰前停了下來。
周洛抬頭望著點點星火從山峰中透露出來,像是瑩火散落,異蟲們鑽研山洞,在山峰裡築家,而最高處,有燈火通明的城堡在閃耀光輝。
周洛坐在軟椅上,被異蟲們抬著走,平坦的道路上,有異蟲冒頭看著新麵孔,他們躲在暗處,猶如魑魅魍魎,隨著陰影遊動,有異蟲竊竊私語的聲音響起,周洛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他們。
阿耳忒彌斯心情極好的走在最前方,他們穿過黑暗,巨大的山峰被人工雕琢出石階,粗曠無比。
周洛被沉默的異蟲送到了一個宮殿似的臥室門口,異蟲們麵麵相覷,不知該拿這個新鮮出爐的小雄後怎麼辦?
周洛抬腿下了地,目光在奢華富麗的大門前閃過,那個老變態自己住的地方還挺有錢的。
“雄後,進去吧。”阿耳忒彌斯微微彎腰,對著周洛說道:“您在這裡乖乖等王回來,王不會虧待您的。”
周洛側頭避過異蟲越來越近的呼吸,陰冷的嗓音吹拂在他耳畔:“畢竟,您是自然雄體啊。哪怕王隕落了,仍會有新王趨之若鶩的奔向您。”
周洛定定的看著阿耳忒彌斯,他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股權利的欲·望。
異蟲們推開大門,動作不言而喻,周洛低頭順從的走近大門內,等他一進去,背後的大門就立馬被關上了。
周洛深呼吸了一口氣,把一直藏在袖口裡的綿綿獸拿了出來,他望著金碧輝煌的臥室,走到桌子前把小白放了下來,耐心的安撫著受到驚嚇的小家夥。
熟悉的柔軟細膩長毛讓周洛心神終於鎮定了一些,他坐在軟椅上,想著以後該怎麼辦?
老變態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當然,回不來最好,娑羅…娑羅一定要回來…周洛心中始終抱著一點希望。
安靜空曠的臥室裡一直縈繞著淡淡的暖香,可是仍然有老朽的暮氣隱藏其中,那是衰老的氣息,腐爛又陳舊。
周洛把小白抱緊,麵無表情的看了一會黑漆漆的窗外,過了好久才趴在桌上休息,他睡的並不安穩,夢裡總是看見雌蟲最後驚慌的神色以及陡然變紅的眼睛。
等到周洛迷迷糊糊睜眼的時候,外麵天色還是霧蒙蒙的一片,他動了動發麻的指尖和酸痛的背部,剛想起身,就被突然在他眼前的異蟲嚇了一跳。
周洛死死壓製住從喉嚨裡蹦出來的尖叫,臉上神色驚魂未定,略恐懼的望著站在他不遠處恐怖的異蟲。
他看起來就好像是得了白血病的異蟲,肌膚慘白無比,白發飄散著,就連瞳孔也是可怖的瑩白色,乍一看之下,仿佛沒有眼球般,瞳仁無機質的閃著寒光,就連長睫也是霜雪色,猶如真正的鬼魅般。
他悄無聲息的站在周洛麵前,不知看了他多久。
周洛呼吸急促的小聲喘氣,覺得冷汗浸濕了他的背部,眼瞳因為受到恐懼而不自覺的輕縮著,他被這個詭異的異蟲真真切切嚇了一跳。
除了剛來這個陌生世界,被娑羅嚇過一次後,這還是第二次被嚇的那麼狠。
周洛偏過頭,不敢再看對麵麵容可怖的異蟲,他緊緊抱著懷裡的綿綿獸,內心有點不安,這個異蟲想乾什麼?
難不成是想……周洛胡思亂想著,眼角餘光看見了異蟲走近了他。
周洛僵硬在原地,努力克製住自己拔腿就跑的衝動。
“您餓了嗎?”異蟲的聲音也陰氣森森的,冒著寒氣,導致明明是正常的關心話詭異變成了“你想死嗎?”的威嚇感。
周洛呼吸停頓了一會才說道:“不餓。”他現在哪有心情吃飯,娑羅生死不明,自己落到了異蟲手中,哪一樣都讓周洛寢食難安。
聽見周洛的回答會,異蟲退後了幾步,重新在剛才的位置站定,然後靜靜注視著周洛。
周洛抬起頭飛快的看了一眼這個奇怪的異蟲,謹慎的在另一邊桌上坐下了。
萬幸那個異蟲沒有跟過來,周洛努力忽視背後的視線,心裡亂糟糟的一片,他想去救娑羅,將他從那片灰霧裡拉出來。
一夜都睡的極不安穩的周洛精神狀態並不好,他坐在凳子上,思緒有點昏沉,沒過多久,又半醒半睡的倒了下去,等到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周洛揉揉自己刺痛的額頭,還沒說話,站在不遠處的異蟲又問了一遍和剛剛一模一樣的話。
“您餓了嗎?”
周洛眼睫一顫,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綿綿獸,內心思索著,這個可怕的異蟲一直古怪的問他餓不餓?是關心他?他在這個老變態的屋裡,看起來地位應該很高,難不成是老變態的心腹?
“您餓了嗎?”異蟲固執的重複這句話。
周洛抬頭飛快看了他一眼,想了一會,點了點頭。
看見雄後的回應,這個異蟲麵無表情的點頭:“請稍等,雄後。”
說完就退了出去,周洛看見異蟲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房間內,走到窗外看著外麵的高可入雲的山崖,煩惱的皺了皺眉。
異蟲再次進來的時候,手裡端著早餐。
周洛望著麵前熱氣騰騰的食物,拿起旁邊的小碗各裝了一點放到異蟲麵前,鎮定說道:“你先吃。”
人生地不熟,周洛必須謹慎一點。
異蟲霜雪色的長睫動也不動,有點出乎周洛的意料,異蟲很聽話的吃完了,動作迅速無比,風卷殘雲一般,小碗裡就空空如也。
周洛低頭慢吞吞的吃著食物,心思急轉。
後來的兩天,周洛一直呆在屋子裡,這個奇怪的異蟲仿佛是他的貼身侍衛一樣,幾乎是寸步不離的看守著,他身穿白袍,像是冰做的雕像,周洛偶爾幾次看見異蟲所到之處,其他異蟲彎腰施禮。
看起來地位很高的樣子,周洛收回視線,有點急躁的摸著懷裡的綿綿獸,他不知道那些異蟲有沒有去找他們的王,但是他覺得肯定是去找了,關鍵的是娑羅也在山崖底下,萬一被異蟲找到,後果不堪設想。
周洛望著異蟲雷打不動的送餐,第一次開口叫住了他:“你是誰?”
經過這兩天,周洛發現這個異蟲很古板,像是一個機器設定好的程序般,沒有外界乾預,能保持一個姿勢站一整天。
異蟲神色冰冷,語氣也陰森森的,但還是回答了周洛的話:“我是雄後的執安者。”
周洛皺了皺眉,有點不理解異蟲的話,他直接了當開口問道:“是保護我的意思嗎。”
異蟲狀似奇怪的看了一眼周洛:“可以保護您的隻有王。”
周洛想起那個死變態,麵色鎮定的回望著他。
“我是您的執安者,一般隻處理您的私事瑣物,然後整理好彙報給王。”
周洛點了點頭,目光在對麵罕見的瞳色上略過,他懂了,這個異蟲就是王的耳目,既照顧他又監視他。
“可是,如果,現在有人傷害我呢?”周洛狀似不在意問道。
異蟲明顯的輕皺了一下雪色的長眉,銀色的瞳仁裡流轉著淡淡的不明:“您是王的雄後,隻有王才可以傷害您。”
周洛喝了一口茶,覺得這個異蟲腦子不好,他不知道現在那個死變態已經不見了嗎?
異蟲轉頭看著周洛,不知在想什麼,周洛被他看的心底發寒。
“王不在,您也不必害怕。”異蟲微微彎腰,恭謹道:“我會暫時代替王的職責,保護好您。”
周洛悄悄鬆開一直緊握的手,腦子不好沒關係,武力值好就行了。
時間已經過了兩天了,娑羅在崖底肯定餓了,說不定還受傷了。
周洛心裡越發急躁,可是他不能被異蟲看出來,他還要等等。
臨到晚間的時候,周洛第一次坐在床邊,下午的時候他讓他的執安者把床上的所有用品都換了一遍,又把熏香仍了出去,通風了一整天,才感覺到屋裡的氣味消散了一點。
夜幕降臨,臥室內燈火璀璨,周洛抱著小白,鼻尖始終還縈繞著淡淡的腐朽氣息,他倒在床上,皺眉閉眼休息。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白色人影,周洛依靠在床頭,看著異蟲每天都送過來的夜宵,其中還有一些甜點,旁邊體貼的放了一把銀質甜品勺。
異蟲每天做的事極富規律,他沉默的站在周洛旁邊,準備看著雄後吃完。
周洛味如嚼蠟的吃著甜食,心裡則想著怎麼攻克執安者,他必須要讓執安者成為自己的人。
這個異蟲看起來有點呆,但是地位很高,武力不俗,很有利用價值。
雄後吃完之後,就慵懶的閉著眼睛,仿佛要休息一般,他的臉頰有點暈紅,嘴唇下方還殘留著一點甜點,渾身都是甜蜜的信息素,執安者銀色的睫毛動了動,想了一會,還是俯身用指尖輕輕擦掉雄後唇邊的甜點。
他是執安者,一切為雄後服務。
周洛等異蟲走了之後,才慢慢睜開眼睛,他望著空蕩的房間,黑色的眼睛猶如深淵黑暗冷漠。
時間一天天過去,周洛數著天數,已經過去七天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七天晚上,異蟲送完夜宵後,第一次被這個漂亮安靜的雄後抓住了衣角,動作依戀無比。
執安者奇怪的回望著雄後,態度恭謹:“您怎麼了?”
周洛抬頭仰望著異蟲,嗓音小小的,軟軟的,就像貓爪踩在心尖軟肉一般:“執安者,我可以去王掉落的地點看看嗎?這麼長時間,我有點擔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