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春時恰恰歸 申醜 6294 字 7個月前

施翎越想越美,恨不得跨了馬遊江湖去。

沈拓道:“你想過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卻不想見橫屍荒野,連屍身都喂了野狗惡鴉。”

施翎笑:“不過瞎說說,那個賊人也不過胡扯,真有金,哪輪得到我?”

盧繼這時道:“倒也並非不可,香火旺盛的寺廟,再不缺銀子的,佛相都粉著金漆。我曾聽聞彌樂教信眾極為狂熱,為登極樂仙境,不知供奉多少真金白銀與那夥騙子。財帛動人心,何況其數之巨?彌樂教所謂的教主長老不過汙合之眾,暗地裡不知多少爭鬥。彌樂教主為留後路,暗地裡挪了金銀偷偷藏起來,倒也在情在理。”

“彌樂教真有巨富?”施翎驚奇,他隻當說笑。他與他師父呆的破廟窮得三餐不繼,隻以寺廟道觀都是苦修之地。

盧繼笑了,摸著胡子,壓低聲音:“當年前朝吏治混亂,苛捐雜稅一堆,又有天災人禍,逼得人活不下去。”他伸手指了指天,“這位當時起義時,軍隊壯大,眼看著湊不起軍資。本就是為活命才乾這賣命的活,沒飯吃,誰肯跟著你。太宗當年不知道推了多少廟宇,雖說後來粉飾道:姬家為黃帝後人,滅佛寺惡僧是為弘揚道法。當年實是為了掏廟裡的銀以充軍餉。

現在佛教雖也興旺起來,官府度碟把得卻嚴。前朝之時,大廟占一個山頭,圈了地,收取租銀,另一麵又忽悠著信徒的供奉,個個和尚不事生產,吃得膀大腰圓。那些餓得上頓不濟下頓的,得了個餅還要供與佛前求個來世太平。”

盧繼邊說邊搖頭,何秀才止了他的話頭:“隔牆有耳,不可多言,當心禍從口出。”

盧繼輕拍自己的臉:“該打,我這喝酒胡言的毛病實是該死。”

施翎聽得出神,道:“可見非常之時可行非常之事。”

沈拓冷哼:“你一縣鎮快馬都頭,抓抓賊破破案,逾時還要罰銀,有甚非常之事?”訓得施翎歇聲喝酒。

何秀才和盧繼見他這般聽話,俱指著他笑。

何棲愛聽他們東拉西扯,沈拓悄悄盛了一碗羹湯給她,低聲道:“你剛吃了肉,解解膩。”

何棲笑著接了。

“阿姊,你說發橫財好不好?”沈計一直出神聽著,也不知怎麼忽然脫口問道。

何棲不願敷衍了事,細想一會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要是僥幸得的橫財,與他人無尤,我這俗人自是笑納。隻是,大都數橫財皆為不義之財,不義之財接在手裡,怕要咬疼了手。好比一杯滾水,杯子隻這麼大,八分滿正正好,貪多倒得多,不及送到嘴邊,就灑出來燙了手、臟了衣裳,反倒得不償失。”

沈計聽了,若有所思,又問:“若是這杯水卻不是自個喝,是奉與親近之人解渴呢?”

何棲道:“視你為親之人,怎忍你燙手端茶?”

“可他不知我燙手。”沈計追問。

“他日得知,那他豈不內疚傷心?”何棲反問。

“隻不教他知道?”

“萬事總有水落石出的那日。”何棲深深看著他,片刻後笑道,“爭來爭去沒意思,小郎多吃些肉菜,他日長得與你兄長一般高。”

沈計拿碗接了何棲挾過的菜,老老實實吃起飯來。何棲看他,他們兩兄弟,相貌脾性全都兩樣,比之沈拓的闊達,沈計顯然複雜得多。

沈拓心中了也有事,彌樂教這幾個賊,須押解到州府交接,季蔚琇的公文已經令鋪兵送去宜州,待到州府回信,他少不得要押解賊人去宜州府衙。

這一趟少說也要十天半月,雖說在桃溪也未必能日日得見何棲。隻是忽然一去,兩人一下子隔了千裡之遠,渾身不對勁起來。

趁何棲去廚房切瓜果,跟了過去。何棲把香瓜從水盆裡撈起來,擦乾了水,一轉身差點撞了沈拓的鼻子,驚呼一聲,道:“你怎沒在院中陪阿爹?”

“怎麼切?”沈拓接過她手中的瓜,對半剖開去了籽,問道。

“薄片一點。”

沈拓手起刀落,每片瓜薄厚均勻,齊整得碼在一起,道:“阿圓,過幾日我要因差去宜州一趟,我與施翎說一聲,叫他三不五時過來看看。你和何公有事,僅管吩咐他。他這脾性,你與他客氣,他反倒不高興。”

何棲側臉看了看他的臉色,笑了:“不過多少時日?十天半月總夠,又不是去禹京。聽說宜州背靠瀾江,繁榮富貴,熱鬨非常。”

“我倒去過兩次。”沈拓道,“瀾江船多人多,忙碌時,碼頭上船工腳力多得能擠得掉進江裡。瀾江還產白魚、真珠,白魚拿蔥絲蒸了,十分鮮美。真珠是貢品,貴重華美,我是不得見,聽人說顆顆足有拇指指尖大小,圓潤生暈。”

“既是貢品,必定貴重,怕是以貫論顆的,商家哪肯輕易示人。”何棲道。古時的真珠都是野生的,珠女冒著生命危險采來,又經千挑萬選,上貢之後流於民間的能剩多少,自是貴重無比。

沈拓的目光落在何棲的一截粉勁上,阿圓要是戴真珠肯定好看。

“除了白魚、真珠,宜州還有什麼土儀特產?”何棲興致勃勃問道。

“倒不曾留意。”沈拓笑道。這次去不如稟了明府,多寬宥幾日,打聽了帶些回來。有了彆的念頭,即將到為的離愁都淡了幾分。

加上何棲又不是皺眉垂淚的性子,沈拓十分的彆愁都隻剩了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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