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娣在那憂心忡忡,陳據更是生不如死。
方八追在他身後,小聲賠罪道:“哥哥原諒則個,實不是我不曉事,我家娘子硬要來,我又阻不住她,她一個婦道人家,也添不了什麼亂,純來湊個熱鬨。”
陳據看著滌青腰帶勒著寸腰,素花青布裹著繡發,秀眉微挑,紅唇輕抿的方娘子,心道:她可不像來湊熱鬨的。
方八又笑,道:“都頭家用我,我娘子心中感激,特做了白糕來謝都頭娘子呢。”
陳據氣道:“嫂嫂何時說要用你?”
方八大吃一驚,瞪大眼,急道:“怎……怎……的不要用我?都頭娘子又不曾拒我?”
陳據怒道:“不曾明拒,便是要用你?你倒把你娘子都帶上了。”
方八笑起來:“不曾明拒,便是要用。”還怪陳據,“哥哥又來騙我。”
陳據與他這種混人說不清道不明,問道:“你不是說你娘子溫順,凡事都聽你的?”
方八連忙道:“哥哥小聲,娘子聽到我在外胡吹,要與我生氣,我連屋都進不去,晚上便去哥哥家睡。”
陳據大怒:“你去街角睡去。”
方娘子在後頭看他二人拉扯,將細細的長眉一挑,道:“陳大狗,彆欺我夫君老實,他是個白長個,又憨又傻的,你給個棒槌,他便當了針。”
陳據慢上幾步,幾欲哭出來,道:“方娘子,許是方八學得不清楚,昨日嫂嫂明說了,船上不用船娘做飯。”
方娘子笑道:“我又不是與你說道,你倒發起急來。”她伸出手指一指陳據,道,“你休多言,是不是,成不成,我自己與都頭娘子說去。你們這些臟漢濁夫,哪懂得我們女人家的事。”
陳據仰天長歎:“方娘子,嫂嫂斯文,你莫要歪纏她。”
方娘子胸有定見,道:“都頭娘子定是個爽利人,不然也不會出來理事,對著你們這幫粗人發號施令,我與她定能說到一處。”
陳據求到:“方娘子不如晚幾日再來,等此間事了。嫂嫂得閒,你們談天說話會客,再沒什麼不好的。”
方娘子微住了腳,掃了陳據一眼,笑道:“誰個結識人特挑忙裡忙外的時節去?日後自有說話的時候。你放心我又不是一味糾纏的人,都頭娘子不應我,我便當是上門道謝的。”
陳據頭大如鬥,直在肚裡罵方八:娶了這麼一個難纏的娘子, 裡裡外外一把手。
方八倒是樂在其中,還顛顛上前要與方娘子拎籃子。
阿娣隻當方娘子是家中親戚,又見她與陳據等人走在一起,還道她是半路撞上的,很是擔心無意間得罪了親眷。
方娘子掩嘴咯咯直笑,道:“我不是你家親戚,以後說不準會常來常往呢。”
阿娣一頭的霧水,陳據苦哈哈立在一邊,眉毛都搭了下來,方八笑得活似個傻子。進去告知何棲,何棲與盧娘子對視一眼,笑道:“她倒是個膽大的。”
盧娘子也笑道:“昨日不曾跟你說,方八的娘子是個凶的。她阿爹年輕時做過護院,當過打手,還曾做過鏢師,家裡一水的小郎君膀大腰圓,麵惡凶悍。她家僅她一個小娘子,又是個老小,家裡一味慣著縱著,自小跟著她阿爹打拳踢腿。她生得有幾分美貌,有那些個輕浮無賴,攀了她家的牆頭,拿言語撩撥她。被方娘子拉了手,扯上牆貓似得扯了下來,一頓的好打。
她隨著性子,出了氣,名聲卻壞了。她家兄長阿爹又不願將阿妹糊弄著隨意嫁掉,拖得二十好幾還沒許人。
方娘子因著名聲不好,上街走動總惹來閒言碎語,撞著方八打抱不平。方娘子的兄長原當方娘子受了欺負,拿了扁擔棍子聞聲而來,誰知有英雄救美,又見方八生得高壯,倒與他們一家似的脾性品格。強拿雄鴨似得把方八裹到家中去,逼問了家中有幾口人,家產有幾貫,做何營生?
方八是個老實的,有一答一,有二答二,半點也沒欺瞞著。
方娘子幾個阿兄聽了都搖頭,嫌他家窮,又沒正經的活計,還小方娘子小了三歲。倒是方娘子阿爹喜愛他憨厚,說他可靠,方娘子自己也有幾分願意。
方八白得一個娘子,嘴都咧到後腦勺去,哪有不願意的。方八的爹娘正為八子無錢娶媳憂心,更是喜得無有不應的。
兩家願意,一二三便敲定了兒女婚事。
方家人多嘴雜,妯娌又多,為著桌上飯食多一口少一口都能翻臉生氣。方娘子霸王一樣的脾氣,她也不吵嘴,一腳踹得門板兩頭穿,直把她的幾個妯娌驚得喘不上氣來。找方八理論,方八卻是與方娘子站一處的,拿了板修了門,梗著脖應道:踢了便踢了,值得什麼?我修補回來便是。
如此幾回,方家從上到下,再沒一人敢與方娘子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