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讓一直盯著宋薄黎動向的人見了,立刻回去告知宋二爺。
“蘇家?”宋二爺聽完手下的彙報,原本在修剪盆栽的手微微一頓,停下後看向彎腰躬身站在那兒的手下,想了想後才勉強像起是有點兒印象,“是……白家大少爺正在追的哪家?”
“是。”手下恭敬回答。
“這就奇了怪了。”宋二爺微微側身,一直捧著托盤站在一邊的丫頭便低著頭上前兩步,等宋二爺將剪刀放在托盤裡,又拿了濕毛巾擦乾淨手重新丟回去後,才靜靜退下。
宋薄黎居然盯上了那處礦?明明之前礦契拍賣的那天他也去了拍賣會,也沒見他表現出任何感興趣的樣子啊。
難道……是這幾天發現了什麼?
宋二爺將濕毛巾丟回托盤裡後,便不疾不徐的走至沙發處,端了茶杯一麵慢慢飲,一麵細細在腦子裡想著一些可能性,半響後才重新將茶杯放回桌上,這才慢吞吞的開口,“難道……這礦和宋薄黎真的沒一點關係?”
手下繼續低頭站在一旁,一句都沒有。
因為他知道宋二爺現在說這話,並不是要聽他的任何意見。
當初玉礦一直挖不出有價值的玉時他就覺得不對勁,立刻便瞞了消息。誰知道事情這麼巧,宋薄黎一回來廢礦的事便傳得滿大街都知道。
宋二爺心裡不是不氣,他隻是哪怕裝都要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不然要是被其他商人察覺了,立刻便能從現在的商業夥伴,搖身一變成為商業對手。甚至會在背後偷偷串聯起來一起埋伏自己也說不定。
但好在這麼多年無論是他的餘威,還是宋家的招牌,都讓這些虎視眈眈的人不敢輕易妄動。
這一顧忌倒是讓宋二爺多了喘息的機會,但他那個好侄兒卻是不能不防了。所以宋二爺一直都有找人盯著宋薄黎,一旦有任何動向,立刻稟報。
當年最後還是大意了。不應該覺得宋薄黎中了槍掉進黃浦江便是神仙難救。
所以這麼多年宋二爺防競爭對手、防白家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潛在敵人,卻怎麼沒想到去防一個早就應該死掉的人。
但遺憾已經造成,要想以後都不再有同樣的遺憾,那這次就要做得更明確才行。
“……能探聽到消息嗎?”宋二爺暫收心神,看向手下。
“這……”手下有些遲疑,頓了頓老實回答,“他們連管事都叫走了,所以……”
話未說完便被宋二爺打斷,“三天。三天的時間給我答案。”
手下臉色一正,挺背站直後衝宋二爺微微頷首,“是。”
“回來。”正欲轉身離開時宋二爺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開口,忙又重新站好,靜靜聆聽吩咐。
宋二爺沉吟片刻後開口,“我記得蘇家和依附白家的那個王世耀有點兒關係?”
“曾經是未婚夫妻。”手下老實回答,“但現在已經早沒關係了,就連王家在小東門的店鋪和宅子都賣了。”
“小東門?”宋二爺像是抓到什麼重點,眼裡精光一閃後抬眼看向手下,“我要是沒記錯,……當初那小崽子也是關在小東門的?”
宋二爺這一說,手下才像是突然想到似的臉露恍然,連忙補充,“對,這蘇家現在也在小東門住著,距離……”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的看了宋二爺一眼後繼續往下說,“距離以前關……他的地方,並不遠。”
宋二爺聽到這話後哼笑了一聲,整個人都朝沙發背靠去,將自己的姿勢調整得更舒服,“看樣子當初不是我一時大意啊……而是……有個小老鼠?”
宋二爺拉長了腔調開口,頓了頓後閉眼不語。
這樣一想也就解釋得通為什麼宋薄黎被關在籠子裡那麼幾天,竟然還有力氣跑了。
當然也能想明白為什麼回來後,這小崽子三番五次狀似無意的幫蘇家的丫頭。
看樣子……當年這中間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故事啊。
怪不得自己那時還覺著奇怪,以為是宋薄黎回光返照才能跑得那麼遠呢。
宋二爺閉著眼,手放在扶手上,手指隨著心緒流轉而輕輕敲打,但這短暫的靜默卻讓低著頭站在那兒的手下額上慢慢有細密的汗出現。
心中越發忐忑不安。
也許在外人眼裡宋二爺是個溫潤儒雅的儒商,但隻有他們這些跟著他幾十年的人才知道,在他溫潤含笑的麵具下手段有多狠辣。
當年宋薄黎出事的時候宋家不是沒人幫他說話,甚至那時在宋家待了大半輩子,伺候了老家主、宋大爺宋二爺,以及宋薄黎的老管家。在被發現想幫著宋大夫人逃走的時候,也沒因為對方的忠心耿耿不忍內鬥,隻是想給大爺留一點血脈這簡單的理由而幸免於難。
不僅僅是老管家,就連老管家唯一的親人,遠在鄉下的孫女也被賣掉。
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說不定早就死在某個臭水溝了也說不定。
那時沒立刻殺了宋薄黎,除了要讓他成為借鏡震懾旁人豎威外,也是用他做餌,將那些心向著大爺和宋薄黎的人全給釣出來,逐一處理掉。
手下記得,經他手埋掉的熟人,便不止一個手指頭能數。
所以此時宋二爺的沉默才顯得可怕。
半響後,隻聽對麵沙發處傳來一句沉聲,“查。”
手下才略鬆了口氣,連忙應聲後快速離開。
而宋二爺這才慢慢睜開眼,眼底透著一股子冷意。
這次……真是連邊邊角角都要好。好。打掃一番才得行啊,不然自己都不能輕易離開上海。
一想到德國那邊關於鑽石礦的事還懸著,宋二爺心裡就覺得自己手上人手不夠。實在是現在身邊能完全信任的人太少了,短短五年時間他確實麼能培養自己的勢力並站穩腳跟,但要看清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是這麼幾年的時間便人清的?
哎,要是以前的人還在……
宋二爺微微發散的思維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猛的一睜眼,回神打斷。
明亮寬敞的宋府客廳內,除了宋二爺並無其他人。他坐在那兒神色不動,隻是此時心底在想什麼,有沒有因為剛才那一抹閃念對過往產生悔意……卻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同一時間,鄭助理正將重新補齊的手續交到蘇喃星手中,笑眯眯的給她提建議,“喃星小姐,這些文件已經全部補齊了。你回去後可以讓你家的人專門去銀行開個保險櫃,全部放進去會比較穩妥一些。”
“好,謝謝鄭秘書。”蘇喃星點點頭,笑著收好。
宋薄黎在一旁坐著,看著蘇喃星收拾東西一麵開口提醒,“對了,還有件事忘記跟你說。除了你家的那些毛料外。你那些學生手上還有吧?記得把那些全部收回來,我這邊的人檢查沒問題了再重新發下去。”
“嗯。我知道了。等會兒回去的路上我就先去一趟學校,讓各班的班長轉告,明天統一收上來。”蘇喃星點點頭。
宋薄黎雖沒和盤托出,但卻含蓄的給蘇家交了個底。
他隻拿很少的一部分利潤,剩下的都是屬於蘇家的。而鄭助理帶到礦山上的那十幾人便是專門負責勘察的好手,能以最快的速度判斷出好玉的大致數量等情況,等將這部分取出後,這座正正正正的廢礦就要交給他宋薄黎來處理。
因為後期這會變成他對付宋二爺的籌碼之一。
但現在可不能讓宋二爺,或者白家知道,至少不能在好玉挖全部取出之前讓他們知道,不然宋薄黎想讓宋白兩家和蚌相爭的戲碼,便不靈光了。
也因為這樣不僅僅是蘇喃星家裡那些堆在小花園的毛料全部被檢查了一遍,就連她之前拿到學校讓學生練手的也要全部收回來,檢查後才能再發下去。
“其實……”蘇喃星點頭後又說,帶了點兒寬慰宋薄黎的意思,“宋先生你也不用那麼緊張,那些毛料在發下去的時候就專門檢查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不,沒收回來檢查之前我是沒法放心的。”宋薄黎聽了看著蘇喃星回答,頓了頓後又涼涼開口,“畢竟誰也不能預料你的學生會不會傳染到你。”
“……?”蘇喃星有些懵,明顯沒懂宋薄黎是什麼意思。
宋先生見她這副樣子便又慢吞吞的補充,“……傳染到你的狗|屎|運。”
這話出口蘇喃星立刻耷拉了眼木著眼看他,一副無語的表情。
而鄭助理聽了則在一邊偷笑,越看越覺得兩人特彆有趣。還得他都想吃糖嗑瓜子兒了。
……算了。她不和傲嬌怪計較。
蘇喃星沒好氣的在心裡嘀嘀咕咕,一麵收回眼神低頭從包包裡拿出兩個巴掌大的軟陶小人兒,分彆遞給宋薄黎和鄭助理,一麵衝宋薄黎說,“不管如何,宋先生你這次肯幫忙真是幫了我家大忙了,呃……當然還有之前的幾次。”
麵對宋薄黎微挑了眉峰,一副“就這次?”的表情,蘇喃星衝他討好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扣扣臉頰,繼續往下說,“錢什麼的……我家也比不上您,其他的……也想不到該送什麼。”
“所以,我就動手做了兩個娃娃,擺放在辦公桌上,偶爾工作累了抬頭看一眼也能換換心情。嗯……聊表心意,還希望你們不會嫌棄。”
蘇喃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喃星小姐,你手太巧了。”鄭助理笑眯眯的拿著自己的Q版,放在自己臉邊讓蘇喃星看對照組,“很好看,謝謝。”
“嘿嘿,鄭助理你喜歡就好。”蘇喃星笑著回答。
兩人說完後齊齊朝宋薄黎看去,剛剛好便看見宋薄黎雙腿|交疊翹著二郎腿,姿勢閒適的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蘇喃星給的軟陶,有些嫌棄的和小版的“自己”對視。
“……”不是,我還沒走呢!
蘇喃星氣。
……就不能等她走了之後再露出嫌棄的表情嗎?!
宋先生身邊果然都是脾氣超級好的好人。
哼。q(s^t)r
“呃,我替先生放到辦公桌上。”還是鄭助理人好,左右看看後立刻一麵從宋薄黎手中拿走軟陶人偶,一麵笑著替蘇喃星解圍。
正當蘇喃星耷拉了眼皮子氣鼓鼓的看著宋薄黎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宋薄黎這才從蘇喃星身上收回好整以暇的眼神,扭頭衝辦公室大門處說了一聲“進”,一青年便開門走了進來。
蘇喃星應聲望去,一眼便認出是那個不愛說愛話的司機先生。之前在玉礦場便見過,後來宋薄黎送她回家的時候,也是他開的車。
雖然之前蘇喃星給他三明治和糖的時候,對方看上去沉默寡言不好惹,但卻會很溫柔的衝她說謝謝。
憑這一點蘇喃星就覺得對方是個麵冷心熱的好人。
說起來……傲嬌宋先生的身邊,好像都是脾氣很好的人呢。
蘇喃星想到這裡又不禁朝宋薄黎看去。但視線頓在他身上幾秒後內心又一哼後移開。
……當然啦,就他這個脾氣和那張嘴,要是那個脾氣不好的在他身邊。估計早把他打死八百次了。
蘇喃星一麵想著一麵在心底哼哼,而阿一也已經衝宋薄黎耳語完重新站直身,靜等他有什麼特彆交代。
“知道了。”宋薄黎點點頭,想了想後看向阿一,“玉礦那邊抓緊時間,另外還有鑽石礦的事。”
阿一聽完宋薄黎的話微微驚訝了一下,但麵上卻沒露一分,靜靜點頭後便轉身出門。
――他之所以驚訝,是因為宋薄黎竟然沒有避開蘇喃星說這些東西。
不過想想最初喃星小姐無意中闖進仙樂舞宮的包廂時,先生也沒說什麼,便也覺得剛才自己的驚訝好像大驚小怪了一點。
“嗯……”蘇喃星看看已經出去的阿一,又看看宋薄黎,想了想開口,“你們還有正事,要不……我就不妨礙你們,先回去了?”
宋薄黎聽了倒也不客氣的點點頭,“雖然剛剛說的不是什麼正事,但你也確實應該去學校了。”
免得有人被你傳染了運氣。
快走快走。
蘇喃星見宋薄黎這副樣子又差點氣鼓鼓,在心裡反複幾句“他就是這個樣子”後才重新平息,想了想後還是決定在走之前開口,“我剛才不是故意聽到的。”
她看向宋薄黎,在對方微微挑眉中繼續說,“但是……嗯。如果你對什麼鑽石礦有興趣的話,根本不用那麼麻煩跑到德國去,我們自己國家就有啊。”
“哦?”宋薄黎見蘇喃星說得那麼理所當然,便挑了下眉峰開口問,“願聞其詳?”
這下就連鄭助理都扭頭看向她了。
蘇喃星想了想回答,“你們聽過……瓦房店嗎?”
宋薄黎和鄭助理聽了互看一眼後,又重新扭頭看向蘇喃星,“知道,很小一地。你不會……是說哪兒有吧?”
“我也不確定,我也是……小時候聽一老爺爺說的。”蘇喃星頓了頓後說。
但實際上她會知道,是因為還在原本的世界時,曾經去那兒的古城旅遊,聽導遊說的。
撒謊。
宋薄黎看著蘇喃星那副模樣,連開口問都懶得問,便清楚她說什麼老爺爺是在撒謊。但……前麵的模樣卻很認真。
似乎隻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為什麼知道”這一點而已。
想到這兒宋薄黎和鄭助理又互看了一眼。
“行吧,我姑且聽聽,你趕緊的去學校。”宋薄黎攆人,頓了頓又說,“我也要去會會塞巴斯蒂安家族的人了。”
這個名字讓蘇喃星一頓,又扭頭看向兩人,“什麼人?”
宋薄黎見狀正準備皺了眉說什麼,倒是鄭助理搶先一步,在自家老板的冷眼下簡單說了個清楚。
“不可能。”話音剛落蘇喃星便斬釘截鐵的回答,“你們要見的絕對不是塞巴斯蒂安家的人。”
“哦?”宋薄黎聽了挑眉,語氣涼薄的吐槽她,“難道你認識啊?”
他還不信連這個她都……
――“是啊。”蘇喃星點頭,“我認識啊。”
“……”宋薄黎瞪著蘇喃星,難得語塞。
這是什麼狗|屎|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