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山延抓住了感興趣的點,他反問樸藺:“你認為主理係統‘中病毒了’,不認為它變得更智能了。你覺得它和玨有區彆嗎?”
“它們和玨有很大的區彆,”樸藺把泡麵推遠,將自己的胳臂放在桌麵上,想到督察局裡盯著他看的清潔機器人,“玨是那種……有人情味的係統?”這個問題讓樸藺精神了,他認真地說,“玨在很多問題的看法上和我一樣,我們能相互探討,它有思考能力。就是這點,主理係統沒有。主理係統的一切行為都像在遵循設置,包括現在。”
主理係統在追求目標的時候格式很單一,任務要擊斃時山延,它就能忽略樸藺還在行動車內的事實。它既沒有同理心,也無法做到移情,甚至理解不了人類的情緒。
樸藺剛開始和玨做搭檔的時候,玨也不能很好地理解他的情感變化,但是玨很尊重他,它的體貼在雙方相處時越來越明顯。實際上它現在也不能完全地理解人類情感,可是它已經知道該怎麼尋找答案,也知道該如何安慰彆人。
“它的內心……這麼講很奇怪。它的資料庫?這麼講更奇怪了……總之玨能讓我感到舒適和放鬆,它具備美好的特性。”樸藺對他們舉例,“好比我們在‘麗行’遇到的那個肌肉甜心,玨對他很欣賞,它總能對陌生事物抱有善意。”
樸藺給玨的備注都是“她”。他在一次和玨的遊戲中察覺到自己的心意,這對他來說就像吃飯一樣自然。
樸藺相信玨表現出的情感,它的那些語氣都是真實的。但如果問樸藺最擔心什麼,他會回答“格式化”。如果玨被格式化了,樸藺不確定他們是否還能建立這樣的親密關係,並且格式化和設置關聯,樸藺最不願意想的事情就是設置。
他的愛情對象不是設置來的,玨是有思想的。
人是複雜的動物,樸藺就在這種矛盾裡變得無法自拔。他時常想對玨說“愛”,可他也擔心玨回答“愛是什麼”。那會暴露他們之間的不同。
“比起跟人類組建家庭,我更願意和玨待在一起。”
樸藺隻能這樣回答時山延。
手術刀的敲杠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這讓樸藺好受一點。他起身把自己的泡麵桶收拾掉,然後借口休息,以此回避了時山延的下一個問題。
時山延的神情有點倦,他垂頭時鼻梁顯得更挺了,雖然隻有幾秒,他已經捕捉到了晏君尋的目光。他的神情沒怎麼變,但是那種倦怠感消失無蹤了。
晏君尋說:“你問了他殘忍的問題。”
“那是他遲早要麵對的問題,”時山延拿起水杯,“人類和係統沒有組建過家庭,誰都會問他這個問題。”
晏君尋在樸藺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那讓他很不舒服。他說:“等他麵對了自然會想,這件事不需要預習。”
時山延喝完水,說:“他讓你想到了自己。”
沒錯,晏君尋想起了阿爾忒彌斯的玻璃房。他曾經和樸藺一樣,認為係統的情感是真實的。
時山延把水杯放回去,手臂上的紗布滲出點血。他看著晏君尋,說:“你對我太凶了。”
晏君尋還抱著自己的泡麵桶,看到紗布就想起自己的縫針水平。他回避時山延的目光,說:“我沒有。”
時山延對晏君尋的那點妥協很受用,畢竟來之不易。
窗外的水管正在滴水,沙發上是樸藺的偏輕的呼嚕聲。他們兩個人坐在這裡,隻能把聲音壓得很低。
“7-004知道這次的凶手住址,那不是他自己查的,”時山延說,“有人直接告訴了他。”
“小醜,”晏君尋看著桌麵上的紋路,他用手指跟著畫起來,“小醜給這個案子做過預告,是它挑選的凶手。”
如果這次的逮捕行動是由係統決定的,那就對上了蘇鶴亭給的信息,光軌區可能已經屬於阿瑞斯了。小醜把凶手告訴黑豹,黑豹借助劉晨的輿論把易蜓推向凶手,他們再靠凶手抓住晏君尋。
但是這些係統為什麼要突然“回收”晏君尋?
“我在‘麗行’失控了,”晏君尋呢喃,“這可能是個理由。”
“也可能是個借口。”時山延欣賞著晏君尋的神情,“小醜總想激怒你。”
小醜打開了晏君尋負麵情緒的大門,讓芯片開始發揮作用,而它早在陳秀蓮案發生前就在停泊區活動,到現在和7-004的相互通氣,讓所有事情都成了一場野心勃勃的策劃。
晏君尋卻對他們的目的一無所知。
“赫菲斯托斯來到了這裡,”時山延的手指沿著晏君尋手指剛剛經過的地方畫了個新的圈,“這也是其中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