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潤睜著眼等到半夜,屏住呼吸從窗戶裡看去,自家和隔壁顧老實家的燈火都熄了,她悄悄爬起來推門而出,小心翼翼地繞到二叔家後院,從兩條柵欄縫隙用力擠入,撬開西邊小書房的窗戶爬入內,足待了半刻鐘,才滿頭冷汗地揣著鼓囊的袖子又從窗子裡溜出。
就在顧潤心驚膽戰地鑽柵欄時,李子俊也睜著眼躺在草席上,他這幾日懶怠得厲害,書是半點看不進去。
月上樹梢,寒氣蹭蹭地往骨頭裡鑽。
他這屋裡,盛夏時節隻有雨天潮氣重些,旁的時候還算好,可夏日一過,就顯陰森。
李子俊翻了下身,爬起來拿起他娘給他備下的黑麵餅子咬了幾口。
餅已經冷硬的厲害,但肚子餓得厲害,到也勉強能將就。
今天顧三娘回村時,他親眼見到人高馬大的軍士替她駕車,還有那滿車的糧食和布匹棉被。
那一瞬間,李子俊眼熱的厲害。
糧食不用說,縣裡的糧行糧價一日三變,朝廷規定必須有的平價糧,每日就那麼一丁點兒,都不夠幾十人的口糧。
棉被也是有市無價的好東西。
他讀書多年,彆看平時一副不太懂人情世故,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模樣,但那是為了躲開麻煩事,自己享輕鬆,可不是真的‘傻’。
過了這麼久的苦日子,他確實有些後悔了,當初應該稍微哄著顧湘些,以他目前的條件,顧湘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選擇。
近日來他在村裡的名聲越發不好,人人都當他好吃懶做,很不孝順,明明他那些同窗無不如他一般,每日隻需要用功讀書,就是家境貧寒的,也有父母兄弟妻兒照顧周到,這也不過是世間常情。
“哎!”
他還在村中生活,而且考取功名要人作保,他一旦壞了名聲,那這些年的苦讀就真成了泡影。
說到底還是要娶妻。
李子俊很清醒,他的天資不差,可也不是天才人物,就算明年下場他能順利考中秀才,想要中舉也不是三年五載的就能成事。
難道真要如那些窮酸秀才一般,就此止步,回鄉辦個私塾,教幾個鄉下小子,收點破衣爛衫當束脩?
他絕不甘心。
可父親早亡,隻憑一個老病的母親,家裡連熬到他中秀才都極困難,這幾日為了挽回名聲,他多少做了些樣子,去外頭接了抄書的差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賺個筆墨錢,在家也勉強為母親分擔些家務,如此一來,他不光累得心慌,讀書的時間就少了。
想到多少人年過四五十才能中舉,他怕也難例外,李子俊就頭疼。
說到底還是該娶妻,等妻子進門便可替他儘孝,母親隻需高臥,不用出去做粗活,自然誰都不能再拿不孝順的事說嘴。
想起娶妻的事,李子俊的眉峰間不免露出一抹鬱悶不悅。
一開始,他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顧三娘不肯嫁有什麼要緊?那是她的損失,沒有顧三娘,他還能找王三娘,趙三娘,李三娘,憑他的相貌才氣,娶妻有什麼難的?
可真開始說親,卻是事事不如意。
還是老樣子,村裡的閨女們,稍微平頭正臉一點,不是想嫁去縣城過好日子,便是要極高的彩禮。
縣城裡肯找他的女子,多少都有些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