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眨了眨眼,轉身尋了個石墩坐下,一邊往嘴裡灌各種調理傷勢的藥,一邊看看顧湘,又看看劉景,心裡到覺得,自家大哥想通過劉景,讓劉子明欠個人情的打算,恐怕至少有一半要落空。
劉景剛才還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九爺和孫曉,這會兒卻都顧不上,隻一臉忐忑地盯著顧湘。
“師父,要不您看看我的骨相,當真是千裡挑一,很難得的。”
顧湘思索片刻,十分認真地道:“你的資質並不好,隻能說還算合格,像你這類自小衣食住行都算豐足,根骨養得堪稱健壯的孩子,又未曾太過怠惰,多少有鍛煉過的少年郎,很少有人資質特彆壞。”
“我師門收徒看品性,看心性,看緣分,到不太看重根骨。”顧湘歎氣,“但你不是我們師門的選擇。”
劉景臉色微變:“我很誠心,無論什麼條件,隻要能讓我學到真正一流的武功,但凡我做得到的,我都答應,我做不到,那我也會努力去做。”
顧湘怔住:“……你一個好好的富貴公子,為何這般想不開要學武?我是生於山村,長在田野的人,都吃不了那等苦,何況是你?”
劉景還待繼續懇求,雷氏卻是一把揪住他,拖著他與顧湘等人行禮告辭。
“不許糾纏人家小娘子,再胡鬨,我非讓你大哥再打你一頓板子。”
“嫂子,你不懂,這是我的機緣……”
雷氏無奈,她有什麼不懂,剛剛挑夫送貨的那場麵,她也看在眼裡,又豈是隻有劉景這小子眼紅心熱,便是她,也是難得心潮蕩漾,連多年的苦楚都暫時忘卻。
可阿弟這些年一直樹敵極多,他那樣的性子,不知多少人深恨他,隻要找到一點機會便要趁機將其咬死。
雷氏多年來時時有力不從心之感,現在即便不覺得顧家小娘子是壞人,卻也不敢輕忽大意,彆說人家根本不肯接納劉景,就是同意,她阿弟也不會應許。
顧湘眼看雷氏拉著不甘不願的劉景上了馬車,孫曉回頭看了看顧湘,沉吟片刻,並未開口,隻是笑了笑,也追著馬車而去,小小地吐出口氣,低頭淘乾淨米,略加一點糖調拌勻稱,順帶著抓出兩條鮮活的石斑,開膛破腹去鱗片,抽出魚骨,配上蔥薑蒜黃酒,細細醃製。
魚骨也有用,兩麵稍稍煎烤,放足了水熬煮,一直熬到奶白的魚湯咕嘟咕嘟地泛出瑩潤動人的色澤來。
一股子鮮味從慈幼院的圍牆上往外飄,道邊好些步履匆匆的行人本就腹中空空,正是饑餓之時,讓這股子味一熏,登時就邁不動腳,恨不能直接上手去撓門。
待到魚湯裡下米,小火慢煮,魚湯的鮮甜裡漸漸化入五穀雜糧的清香。
這才是人間煙火,誰也掙脫不得。
魚肉煎過,輕輕滑入開了花的米粥中。
老狗躲躲閃閃地後門繞進來,讓這香味一衝,口水狂流,差點忘了正事,趕緊多吸了兩口氣,拍一拍胸口,才左顧右盼,跟做賊一般輕聲道:“顧廚,您怎麼不答應那小子,先把他忽悠進門,再找借口拖住他們一家子就是……我還不信了,劉子明丟了弟弟,還能有心思辦差?他那差事對咱們要命,對他可不算什麼,都在外麵晃了一年多,多一個月,少一個月,又能怎樣!”
都是當大哥的人,誰不知道誰?
老狗這輩子最操心的就是家裡那幾個弟妹,長兄如父,他沒了爹,老娘又擔不起事,這些年是又當爹又當娘,真把幾個弟妹看得比眼珠子都珍貴,要是有人挾製住他們家二木,老狗覺得,自己就真成了人家案板上的大肥肉,人家要咱怎樣,咱就得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