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自己有沒有道骨。
隻是再難的經文他一讀便通,上清觀的功法他一練就會,但正因為他學得快,學得會,他才很清楚地看見了前路。
他在上清觀修行,或可強身健體,或可如他師兄一般,延年益壽,年至七旬鶴發童顏,神完氣足,可上清觀諸祖師渴求的長生不老,不入輪回,都是虛妄而已。
既然人生匆匆不過百年,何必同他師兄等人一般……刻苦,自是怎麼自在,怎麼來便是。
所以他想吃時便吃,想笑時便笑,不想用功,那便不去用功,想修行,也能閉關潛修,不沾紅塵。
六十載修行,張老道自認未曾虛度光陰,學了他想學的,吃過他想吃的,經曆了精彩絕倫,充滿故事性的人生,他比那些身居上清觀,一生一板一眼避世修行的師兄弟們要強出百倍。
可如今,他忽然知道,自己或是那坐井觀天青蛙。
這世上其實還有無數他不能理解的東西存在,比如說那些會偽裝成海島,礁石,論智慧似不比人差幾分的海怪。
連這東西都有了,有關上清觀的那種種傳說,有多少是後人牽強附會,又有多少雖似假,卻不假?
或許修行是真,不是幻,他這六十年才是虛度光陰。
楊玉清一見他這狀態,頓時了然,壓低聲音與顧湘耳語:“這老爺子是犯起糊塗來……這種事我們常見,沒彆的法子,隻能自己調整。”
顧湘失笑:這老道士的反應可真夠慢的。
不過菜一上桌,立馬生龍活虎,想必也無太大的問題。
當時鬥嘴,顧湘就說了幾份菜單,其中最貴的純屬玩笑而已,以珍珠入湯,拿翡翠白玉擺盤,菜菜都加金箔,裡麵一道舌羹,便要雞千隻,鴨千隻,鵝千隻,隻取舌尖上的一點嫩肉來做。
一道魚龍舞,也要千條魚,分彆取頭,嘴,腹,尾上一點最鮮美的肉做成。
反正顧湘閒來無事,坐著聊天,說了大大小小幾十道菜,說完把金麒麟逗得前仰後合,心念一動,鄭重其事地又集思廣益,添了差不多類型的菜肴共一百零八道。
把這菜單,列入招牌菜中,當做酒樓壓軸的大席麵。
至於價格,他信手就寫了三個檔次,低檔的十萬兩白銀,最高檔的,要一百五十萬兩,甚至似模似樣很像回事地標出折扣,前十名吃此席麵的貴客,價格隻要一百三十五萬。
他們現在坐著吃飯的這家酒樓是金麒麟才買到手。
金麒麟財大氣粗,又喜歡做生意,據說是走到哪,就把生意做到哪兒,彆看他為人大方,性子疏闊,喜當甩手掌櫃,可做生意就是日進鬥金,賺時多,虧時寥寥無幾。
就說這回,他花了大價錢買下這家偏僻地處的酒樓,按說要虧,結果剛把顧湘那一嘴開玩笑的菜竟然有冤大頭要買。
“我真想看看高公子瞧見賬單時的表情。”
金麒麟一本正經地道。
“表情?我懷疑這會兒吹一陣風,高家那小子就成了灰。”
張老道終於從酒樓走出來。
顧湘笑道:“高家家境如何?”換算一下,這一百多萬兩,相當於人民幣兩三千萬了。
張老道冷笑:“彆為那小子操心,高家?哼。”
高家那樣的龐然大物,從磚縫裡掃一掃餘錢,就夠普通家庭吃上八輩子的。